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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倒是高兴,乐得轻松,整日里和张弛学着唱歌,只是可惜他的嗓子太难听,常常让张弛佩服的满头汗水。
张弛是穿越而来,在这以前他什么时候走过这许多路,几日下来脚上就起了血泡,三桐看在眼里,就提议说淮南城内有商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来淮南、建康之间,若能加入商队,就能骑马坐车直到建康。
可惜三桐这个山贼做的很失败,打劫这么久,除了存了一些粮食却没有一文钱。
他没有,还好道远有。
这些天来,四人吃吃喝喝,都是道远支付,三桐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和尚反而比山贼还要有钱。他也寻思自己不名一文,可为何大师肯同意带着自己一路南行?
道远似乎能看的出来他心中所想一样,只是微笑着说:“你与张施主皆与佛有缘。”
“莫非我以后会做和尚?”
可惜道远惜字如金,只说这一句就再不多言。不过三桐看张弛倒是生性豁达,从不多问,能吃能喝,受用的理所当然一般。
随遇而安,哪怕是穿越之前,张弛也是同样性格。他也从没问过老和尚为何带着他。他既然无奈穿越一次,那就一切随缘吧,反而使他的心性更加豁达。现在他发现自己一切都可以看的比较淡,整日里还是眯着眼睛好似永远都没睡醒似的。
可以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吃惊。不过他现在却是真的有点吃了一个小惊。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整日沉默不语、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响屁的道远老和尚,竟是大大的有名。
大昌商会的掌柜姓李,已年逾五十,可对道远却大为恭敬:“法师随释道安法师学习佛法时就已名满天下,乃是佛门高僧,又是千里南行,为弘江南佛法,着实让人敬佩,这旅费一事法师切莫再提,反而是我理应奉上盘用,还望法师不要推辞。”
三桐拉了拉张弛的袖子,小声的问:“释道安法师是谁?”
张弛如实的说:“我不知道。”
桌上摆满的珠玉玛瑙,晃的三桐眼睛都疼,这掌柜不但不收钱,送钱反而还怕别人不要,三桐在一边很是奇怪。不过等他看到道远连看都没看便拒绝时,就更奇怪了。
“施主客气,无功不敢受禄,出家人向来都是清茶淡饭,所求不过满腹而已。施主厚意,请恕贫僧不敢领受。”
掌柜见道玄不受,一副为难的表情:“法师若是推辞,倒是让我难做了。实不相瞒,家主乃太原王氏,南迁以来历代皆重佛道。”
“若是家主知道法师到我大昌商会,而我却无丝毫表示,恐怕以后这个大昌商会的掌柜,我是做不得了。”掌柜的叹息说。
“敬佛不在于贿僧。”道远依然微笑着说:“若大人他敬佛重道,必是行善之人,又岂会因为些小事见怪。”
说完,道远就再不做声。
李掌柜无奈,只得收拾桌上物件,说道:“既然如此,我不便勉强,再过一日商队即可开拔。我家小姐目前就在淮南,现在正与商队随行之人商谈行程的具体事宜,并也有一些淮南名士。法师随行自然无妨,只是还须见一见我家小姐及随行一干人众。”
李掌柜前头带路,不一会,带着四人来到了一处厅堂,然后说:“烦劳诸位稍等,我去通传。”
三桐见李掌柜走入后堂,小声的问:“道远师父,这李掌柜送你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为何你却不要?”
“未探水之深浅,不可轻易涉足。”道远继续发扬他惜字如金的风格,也不多说。
三桐等了半天,见道远没有下文,很是失望,然后又转头看向张弛,那表情含义一看便知:我没听懂。
“别人钱财,可不是那么好拿滴。”张弛拍了拍三桐的肩膀,“如今士族林立,交替掌权。这个王阀,现在风光无限,可谁知道他明天是不是就倒台了,所以说还是要看看再说的好。”
三桐顿感自己实在是太忠厚老实了,没想到竟然连和尚都如此势力精明。
王家小姐迎出来的时候,不只有王小姐,还有一大群人。尽是名门望族,就连裴公子,也赫然在列。
王小姐还未曾开言,有人却抢先高声说道:“这天下哪里有这许多高僧,怕这高僧之名,也是欺世得来的吧。”
王家小姐微微皱眉,然后向道远介绍说:“法师,这位乃荆州名士桓恒。”
道远这才看到此人,眉长眼细,白面青须。
还未等道远答话,这人已经继续诘难:“我虽非沙门中人,却也遍读佛法典籍。法师自号道远,应该意为求佛之路漫长路远,岂不知佛法高深,可用意却是旨指本心,舍本而求佛法于外,岂非劳而无功、不见本性?”
道远本就不善言谈辞辩,见这人责难,笑而不答。
见道远一直不答,他又继续问:“释道安法师的观性空论令我茅塞顿开,但尚有诸多不解,道远法师曾随释道安法师研习佛法,不知可是否得其神髓,今日且请教我。”
道远却依旧不答。
“我闻释道安法师说,‘无在万化之前,空为众形之始,’出家人又讲四大皆空,且请问法云何空?”
道远还是不答。
那桓公子哼哼冷笑两声,说:“我曾听闻道远法师随释道安法师多年,精研佛法,如今看来却是以讹传讹了。这市井传言,果然多不可信。”
道远神情自若,可是一边的道玄早气的咬牙切齿,可惜他佛经都没有完整的看过两本,如何与人辩驳佛法?
桓恒看到道玄瞠目以对,便冷笑着走上前来,对这张弛和道玄说:“常闻圣人不言而使人知,道远法师不屑与我言说,两位小师父长随法师左右,想必或有所得,必能教我。”
“桓公乃江南名士。名士清谈岂可无酒。若有酒,我便教你。”张弛一向眼高于顶、从不服人,而且嘴皮子上的功夫向来不弱于旁人,如何见得别人如此盛气凌人、咄咄相逼。
桓恒真是后悔多着一问,他哪想到这个和尚还真的顺竿就爬,气的直暗自咬牙。
王家小姐见这年轻和尚张口就讨酒喝,而道远却没有丝毫异意,心中奇怪。和尚饮酒?她不忍莞尔一笑。
桓恒清谈,言辞犀利她早有耳闻。这几日忙碌,倒不妨偷闲凑个热闹,见识一番,于是微笑着说:“早听说桓公喜好清谈,而且兴致所至,废寝忘食。法师若要有酒助兴,我就做东,摆上酒宴以资谈兴。”
张弛已经决定要把这桓公好好戏弄一番,学着三桐的口气昂头说:“你们不知道,我可是高僧。”
当然,博来众人一阵大笑。
其实,这几日一路奔波,口中早淡出鸟来,他是真的想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