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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列传”的平常故事,到操作的简单性,确实全都平常稀疏……但其中包含的胆魄、谋略,涉及的纵深面,绝不平常!
关系人家崔门百十口人生死性命的大事,如果失败便一堆人头落地,就算以死谢罪也不一定对得起别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承担责任,他敢提出主张,本身就是胆;光有胆不行,得分析出成功可能,其中干系已经涉及到国策的高度了,这时代没点眼光的人看不到那么深。
所以要说稀疏平常,真没几个人能如此稀疏平常。
王昌龄是个文人,听到薛崇训话里有话,理解了他的心思,自然就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感。知音嘛,难求也,正如当初伯牙子期一样。
这时又听得薛崇训道:“儿郎不能寄人篱下啊……”
王昌龄默然,没想到这郡王又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这人与人之间真是奇怪,有的人你和他认识几年十几年了还是说不到一块去;有的人刚认识,话就十分投机。王昌龄深以为然,他其实有种视钱财和奢侈生活如粪土的观念,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属于自己的生计,这些不都和钱财那俗物有关么?
马车在长安地面上横行无忌,什么坊门管制对他毫无作用,守门的官役就算睡被窝里了你都得给老子起来早早把坊门开着让过。没一会他们就进安邑坊了,正是薛府所在的地面。
进入北街之后,薛崇训挑开车帘指着一处庭院道:“这宅子如何?”
王昌龄只当闲谈,便随口道:“此地官宦大户云集,各处府邸自然都还不错。”
“那就是它了。”薛崇训敲了敲车厢道,“去问问是哪家的产业,叫他们搬走,限时滚蛋。”
王昌龄愕然,一语顿塞。
薛崇训笑道:“我不把你请到府上去住,不然你不是从一个屋檐下又到另一个屋檐下了?这宅子送给你,它是属于你的地方,你想改变什么、毁灭什么、添加什么,全凭你做主,它能给你尊严。”
王昌龄忙抱拳道:“郡王的心意我领了,但无功不受禄,我决不能接受如此馈赠。”
“只要你到我帐下谋事,多少俸禄都值,一座宅子算什么?就当是一部分聘请之礼,你尽可坦然受之。”薛崇训很认真地说道,“当然我不强求,假如你看不起薛某人,不谑与我为伍,你就当客栈住一晚,明儿搬走便是。”
王昌龄见他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便说道:“郡王的邀请,我尚需慎重考虑,明日我再给您答复如何?今晚就随便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住下便是,我不讲究的,也不想良家官民无辜受到牵连……郡王,我给您的第一个谏言:权柄乃天下人之柄,虽在某人某党(太平党羽)之手,但当国者不能只为某一人或某一党众谋利,而应惠及百姓众生,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薛崇训笑道:“如果你的谏言有切实可行的具体策略为继,它的价值就远不止一所宅院了。你且安心,我出钱买下宅子,并不强取豪夺……俞忠,叫薛六把里面的财产往高处算,总价再多加两成,以补偿主人雨夜搬迁的损失。叫他们收拾细软,其他东西都别带了,奴婢也留下服侍王先生。”
外面应了一声,立马办事去了,哪里还管王昌龄同意不同意。王昌龄目瞪口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表现,人之常情而已,王昌龄也是个人不是。
薛崇训看着他说道:“只要你有抱负有才能,便可安心谋事,其他的小事儿都不必操心。”
王昌龄皱眉道:“末学惶恐,恐有负郡王期望。”
薛崇训笑道:“我一听说给我下拌子的人叫王昌龄,便叫人多方了解信息,人说你平日狂傲不羁,怎地现在反倒谦虚起来了?”
“既然郡王知道我和你过不去,还如此对待,胸怀另人敬佩。”
薛崇训笑道:“我不是对谁都那么宽容的。”
王昌龄仍然没有马上答应薛崇训的邀请,但薛崇训知道他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时间问题……而王昌龄越是慎重,薛崇训对他越满意。要知道重视名节之士都不会轻易委身别人帐下,不过一旦收服,就是个比较靠得住的谋士。
薛崇训正缺个出谋划策的人,虽然写诗好的人不一定手段谋略就好。历史上李白就是个例子,在皇帝身边呆过也干过军阀的幕僚,什么澄清宇内的政治抱负等牛逼吹得震天响,可从来没施展出什么有用的手法……不过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占的比例都不多,有才学的人总归不会太差,而且王昌龄不久前的那个谋划已经证实他小小年纪肚子就有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