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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朝廷高官家里的十岁小孩没什么可能躲过家人的搜寻,而把自己所知的“历史”告诉家人?谁会相信?
就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与无助间,冬月也就到了——“离死亡也就更近了”,郭炜必须在心中补充这么一句,虽然这种补充让他内心更显焦灼。
在郭府,心中好似滚油煎的只有郭炜一个人,这一天府中其乐融融,因为张颖去了外州做都校,张永德和郭四娘干脆就回门了。
这一大家子只缺了驻军邺都的郭威董氏和郭荣三人,倒也能把正厅挤爆,几个女人和幼儿仆妇凑在一起议论些育儿经与东京城的八卦,男孩子们则围住了张永德,听着他吹嘘东西班和内殿直们的华丽人生,还有些古怪而无伤大雅的宫中传闻,再就是前几天陪同年轻皇帝狩猎近郊的张扬,郭守筠和郭奉超两个更是听得两眼直冒小星星,纷纷吵嚷着明年要让叔父举荐自家进东西班必不让张大郎专美。
一直围聚在一起小声唧唧喳喳的女人们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话题,转眼间说话声就没了,而且一个个转头看向男孩帮,郭芝更是大气地发话:“守筠和奉超稍微停一停,青哥、意哥也不要闹了……阿郎,你且给阿母说说皇上指派的公干是怎么回事。”
“啊?哦……青哥你们几个,侍卫的琐碎事以后再讲。”张永德及时终止故事大王的表演,以便应对岳母大人的正规提问:“下个月就是潞帅生辰,朝廷故例须赐藩帅生辰礼,皇上知岳父大人与常帅有旧,已着小婿点选扈从出使潞州,并特许可携四娘一起去。小婿是想嘉庆节常帅举族入朝时,曾经登门拜谒,岳父大人执礼甚恭,这次可要趁便随些寿礼么?”
看样子张永德是早有准备,这次说是回门,多半也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毕竟这种河北、河东与河南军阀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总比没有好,顺手就能够维护的事情没有谁会傻得不去做。
但是这些对郭炜一点都不重要,在听到张永德说这段话的一刹那,郭炜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响,阿婆张氏和阿母她们是怎么回话的,还有张永德继续说的话,郭炜一概听不见了——因为他抓住了一个重要的环节,解开了她的一部分疑惑,又给了他一个希望。
是的,因为前世的自己崇拜郭家唯一的皇帝郭威的缘故(不光是同姓,这基本可以算同名了),五代十国这一段的历史,郭炜知道得还是比较全面的。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造成的史料缺失,还是让他没法把握很多重大历史事件的细节。
譬如,郭炜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郭四娘嫁出去了,郭三娘还是小姑独处,现在当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譬如,郭炜以前一直搞不清楚郭四娘是怎么嫁给张永德的,因为说法太乱——当然这并不重要。
现在最关键的是,郭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不光是张永德没死,连张颖和郭四娘也能逃过大劫。
这并不是因为年轻的皇帝和他干叔叔刘铢的仁慈,因为蒙难的各家,由刘铢负责的那些,无论家小还是亲族甚至亲信都被杀绝了,只有国舅中的李洪建因为同僚关系好、人不够毒辣,才放过了他负责的王殷一家。
现在清楚了,张颖是去了外州,而且他不算是保皇党的眼中钉,张永德夫妇则是到了潞州都被皇帝的密旨追杀,能够活命全因为张永德的口才见识以及昭义节度使常思和郭威的那层关系,而若是郭四娘没有随行的话,同样难逃一死。
现在机会摆到郭炜的面前了,在东京等到事发再躲入王殷家中,寄希望于刘铢的粗疏和李洪建的仁慈显然是没有丝毫主动性的,借着张永德出使潞州的机会逃离东京,才是稳妥的选择。
问题只是在于,郭炜需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家人?而且跟着张永德夫妇去潞州就肯定能够逃过劫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