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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燕山深处凉风习习,秋虫在叫了半晚以后也开始懒了起来,一轮弯月也转下了山峦,在闪烁的星光照耀下,燕山的这条峡谷黑黢黢的。
从峡口往里面看,右半边还能勉强看得出是一条路,左半边却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爽,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证明着这里是一条河道。
山谷峡口外面,赫然排着一队人马,影影绰绰地看起来总有一两千人,而在入口处却是堵着十几号人。
“周军就是靠着在山路上挖坑来防备咱?”
问话的似乎就是这队人马的头目,问得似乎还算慎重,不过语气中怎么也难掩讥诮之意。
“萧舍里,周人的陷坑挖得精妙,掩藏得也好,坑虽然很大,但是很难看得出来。其实别说是这样的夜晚了,我觉着在白晃晃的日头下面也很难看出来,它上面的那层枯草垫得忒贼了。”
回话的似乎是斥候的统领,这时候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以示敌军狡猾:“昨天幸好大伙走得很散,就只掉下去耶律猪儿一个,又幸好燕山没有竹子,周人一时又削不出那么多木签子来,更不舍得在陷坑里面用上铁矛头,猪儿才只是伤了大腿,性命好赖是保住了。”
所谓“舍里”,就是契丹语里面“郎君”、“勇士”的意思了,是契丹贵族中无职事而勇武者的称号。这个萧舍里也就是曾经在两年前率军攻打古北口的萧抱鲁了,而斥候统领提到的耶律猪儿则是萧抱鲁的女婿,契丹遥辇部子弟,一天之前的斥候统领。
“任他把陷坑挖得如何精妙,掩藏得怎么隐蔽,既然咱都已经知道了,那也就作不得怪。”萧抱鲁的话语间还是饱含讥诮:“就照着白天在营帐中演练的那样,你们十来个人用长斧大棒开路,一路给我砸过去,前头的人累了就赶紧换人。”
“你们趟出来的路,就算是窄一点,大队因而走得慢一点,那也尽来得及在天亮以前赶到古北口城下,咱一样可以奇袭古北口。”
萧抱鲁目光冷然地转向南方,信心满满地如此宣布。
笃笃笃、咚、嗑嗑嗑……斧头和大棒敲在地面上的声音轻轻响起,因为砸中的土质沙石不同而发出不同的声音,尽管开路的人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力度,这些声音在寂静的秋夜里还是吓了众人一跳。
幸好现在距离古北口还有很远,这么一点声音传不到那么远去。斥候们定了定神,再一次精心地控制着力度砸向路面,反复尝试了几次,总算是找准了敲击的力度和节奏,发出来的声音不再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了。
重器轻轻地敲击路面的声音渐渐地向南延伸,萧抱鲁转身向前一挥手,然后跟在十几个斥候的后面往前慢慢挪去,身后的队伍步步紧随着他依次进入了山谷峡口。
前面走得很顺畅,斥候们大约记得他们在这条路上碰到的第一个陷坑的位置,所以前面的一百多步走得并不算慢。
啪的一声,与之前略显不同的低沉响声又把萧抱鲁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好像是到了昨天碰到的那个陷坑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砸到了一块碎石。那陷坑在左手边靠着河岸的方向,队伍最好是往右边缩一缩,靠拢右边的山壁。”
开路的斥候提醒得倒也算及时。
噗的又是一声,然后就是一个斥候的小声惊呼:“哎哟!不行,右边靠近山壁的地方也有一个陷坑,只有中间还剩下来挤着通过两个人的路。”
后队又赶紧向中间靠拢,人群正在艰难挪动挤成一团的时候,猛然就见这支队伍右边的石壁方向火光一闪,然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壁都晃动起来,碎石烟尘在这一闪亮之间腾空而起,自山壁脚下往潮河的方向横扫而过。
“炸了!”
古北口的城头,裹着棉被睡得正香的赵曼雄一骨碌就坐了起来,满眼欣喜地隔着眼屎看向北方。
“响了!队长挖的坑可真是狠啊……”
“是队长挖的坑真准,算得真狠。”
显德十年秋,曾经遭受重创的契丹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元气,虽然契丹主耶律述律依然耽于逸乐,游猎射鹿,终夜酣饮,无心南略,但是契丹西南各部对周军把守的燕山各口均进行了一些试探性攻击,只是全部遭到挫败。
最惨重的挫败就发生在古北口,契丹六院部郎君萧抱鲁阵亡,部众折损上百,狼狈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