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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运不走运,其实没啥关系。你查到了什么呢?”
“今天晚上没人打过电话——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喽,无论谁打的电话,都不肯承认的。这一点,也许永远也查不出来的了,”jing官一面嗅着鼻烟,一面发表看法,“明摆着的,就是史洛安太太给史洛安通风报的信。咱们在书房里讲话和议论的时候,可能被她偷听了去,她就捱到能甩掉弗里兰太太这个尾巴时,匆匆忙忙给史洛安打了个电话。她或许是史洛安的同谋,或许是毫不知情,但偷听到了咱们说的那些话,她心知出了什么毛病了,就赶紧向她丈夫问清真相……反正难讲得很。究竟是史洛安说了些什么,或者她说了些什么,都是问题啊,不过,至少这个电话让史洛安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他走投无路,只好自杀。”
“我看哪,”维利咕噜着说道,“她是清白无辜的。当她听到消息时,立刻昏厥过去——请你相信我,长官,她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昏厥。”
埃勒里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也不大听人讲话,再次踱过来踱过去。他又把保险箱翻查一遍——看来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就逛到了写字桌旁,桌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纸张文件,他的目光故意避开吸墨器上那滩被史洛安头部渗血染成紫酱se的污迹。他对这堆纸张文件查阅起来。一本书册似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皮面子的ri记本,封面上压印着烫金字样:192_年ri记。这个本子一半掩藏在纸堆之下,他一把就从桌面上抽了出来。jing官走到儿子身旁,在他肩后张望,不太太,你丈夫已经自己动手主持了正义。请记住吧,他的自杀,实际上就是自己认了罪。”
“自杀!”她嗤之以鼻;忍不住一把抓掉了自己的面纱,恶狠狠向他瞪了两眼,“你们全都瞎了眼吗?自杀!”她泣不成声,“可怜我那吉尔伯是被人谋杀的呀,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十分伤心,jing官不安地望着窗外:“这样的说法需要证据,史洛安太太。你有什么证干的呢?”
“究竟是谁在为非作歹,我脑子里一点影子也没有。”埃勒里喷出了一大口烟,“然而我可以肯定:一切的一切,全都搞错了。我可以肯定的就是:吉尔伯·史洛安并没有杀害亚尔培·格林肖——也不是自杀。”
这是好勇的表面,但是这种好勇表现是有其严肃的意志的。埃勒里一宵没有安睡,第二天清晨一吃完早饭就到第五十四东大街去了。卡吉士的房子门窗紧闭——外面已无岗哨,但象一座坟墓似的死气沉沉。他跨上阶沿,按了按铃;前门没有开;只听得一个怒气冲天、最不客气的声音咕噜道:“谁呀?”
他忍气吞声费了不少唇舌,总算使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动手开门了。门并不全开,只是拉开了一条缝;通过缝隙,埃勒里望见了韦格施的粉红se头皮和忧心忡忡的眼睛。这之后,就不再有什么障碍了;韦格施马上拉开了门,伸出了粉红se秃脑袋,匆匆忙忙向第五十四大街张望了一下,埃勒里毫无笑容地走了进来,韦格施赶紧把门关好,上了门闩,把埃勒里让进了客厅。
看来,史洛安太太在楼上自己的房间内深居简出。韦格施到楼上去了一会儿就来了,一面咳嗽着一面报告沉思起来,埃勒里静等着,不抱多大希望了。但等她抬起头来时,他看出来第一个回合已经得手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她爽快地说道,“我只求这样做能对你有所助益……奎因先生,那时我说我没有到比乃第旅馆去找亚尔培·格林肖,我讲的也可算是实话。”埃勒里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去。因为,告诉你吧,”她停顿了一下,望着脚下的地板,“整个那天夜晚,我都在盯住我丈夫……”
她一点一点谈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早在她哥哥乔治死前的好几个月,史洛安太太就已怀疑丈夫与弗里兰太太勾勾搭搭,弗里兰太太善于卖弄风sao,住的又是近水楼台,再加上詹·弗里兰长年累月外出,而史洛安正好是个自命风流的多情种,一段韵事也就在所难免了。史洛安太太妒火中焚,苦于捉不到具体把柄。既然无法证实自己的疑心,她只好不露声se,故意装得象是完全蒙在鼓里。实际上,她一直睁大眼睛看着,拉长耳朵听着,留心任何可能是幽会的迹象。
一连好几个星期,史洛安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回到卡吉士家。所说的理由,各不相同—这位太太回想起那种恼火的时刻,仍是怒不可遏,埃勒里不露痕迹地使她保持这股情绪。她当时干了些什么呢?她脸胀得通红;她直接走到了所订下的、并已付掉租金的房间——316,耳朵紧贴墙壁……可是什么也听不见:要不是另有原因,那就是因为比乃第旅馆的构造是考究的。她一筹莫展,浑身发抖,靠在静悄悄的墙壁上,简直要哭出来了;后来突然听见隔壁房间的门开了,她飞也似的奔到自己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总算及时看见她的怀疑对象,也就是自己丈夫,正走出314室,穿过走廊,到了电梯那里……她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她偷偷掩出房间,从那三段应急的备用楼梯奔到门廊。只见史洛安正匆匆忙忙往外走去。她尾我的行动更不足以取信于人了……但我敢起起誓,我没有听壁脚。”
“你倒想想看,有谁可能会听壁脚的吗?”
她的嗓音中透出怨恨:“有呀,我看得出!弗里兰太太。她——她跟吉尔伯关系十分暖昧,关系十分暖昧……”
“不过这跟她的行动对不上号呀,那天晚上她来报告我们,说曾经亲眼目睹史洛安先生到墓地去过,”埃勒里斯斯文文地说道,“看来,她并不是要保护情人,反而是要坑害情人啊!”
她叹了口气,显得没什么把握的样子:“我可能猜错了……那天晚上,我并不知道弗里兰太太向你们报告过什么,我对那个情况还是在我丈夫死了之后才知道的,是读了报纸才知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了,史洛安太太。史洛安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个弟兄?”
她摇摇头:“他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口风。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家庭情况,一直都是口风很紧的。他曾经对我讲起过他父亲和母亲——似乎是个满不错的小康之家——但从未提到还有个弟兄。我印象中始终还以为他是个独生子呢,并且是他家庭里硕果仅存的一个人了。”
埃勒里拿起帽子和手杖,说道:“耐心等着吧,史洛安太太,最要紧的是,别对任何人谈起今天这一切。”他含着微笑迅速走出了房间。
到了楼下,埃勒里从韦格施那里得到一条消息,顿时使他大吃一惊。
——沃兹医生走了。
埃勒里苦心思索起来。似乎是大有文章吧!可惜韦格施知道的情况也有限。
看来仿佛是:由于大肆宣扬格林肖一案已经破案,沃兹医生这位英国人又变得矜持沉默起来,于是就盘算离开这个闹腾得沸沸扬扬的人家。史洛安自杀之后,官方解除了禁令,他不打点行李,向女主人匆匆告辞——女主人看来也无意挽留——于是他表示了遗憾,火速离别,不知去向。他是上随着他;万万料想不到,他却是往卡吉士家走。当她自己也回到家后,她通过跟西姆丝太太绕着圈子的谈话中,套问出弗里兰太太整个晚上都在家里。她这才知道,至少这一晚,史洛安是清清白白没有jian情的。不,她不莱特小姐准备离开这儿,先生,”韦格施恭恭敬敬干咳一声,说道,“她的雇佣期,要讲呢,是满期了。而史洛安太太——”他露出伤心的样子——“史洛安太太,她通知布莱特小姐,说不再需要她在这儿服务了。所以——”
“她在哪儿呢?”
“在楼上她自己房间里,先生。正在收拾呢,我想。上楼之后,右首第一间就是……”不等他讲完埃勒里早已飞也似的走了,象阵风一样。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然而,到了楼梯的上半层,他却站住了脚。原来他听到了声响;并且,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有一个声音正是琼·布莱特小姐发出来的。因此,他不嫌害臊的站住静听,手里抓住手杖,脑袋微向右偏……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由于一般人所称为感情激动而变得沙哑起来,狂呼道:“琼!最亲爱的!我爱勒里开言道:“我是埃勒里·奎因呀,布莱特小姐,”说话时用的是普天之下最为平淡无奇的口吻,似乎认为少女用啜泣来应答客人的敲门,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唏嘘啜泣之声戛然而止。埃勒里耐心静等。接着听到了非常轻微的声音:“请进来吧,奎因先生。房门——房门没锁呀。”他就推门而入。
他发现,琼·布莱特小姐正站在自己床边,纤纤玉手握着一块chao湿的手帕,面颊上泛起了滴溜滚圆的红晕。在这个可爱的房间里,地上、凳上、床上都摔满了各种各样的女式衣服。两只衣箱打开着搁在凳上,一只小的旅行皮箱摊开在地板上。埃勒里装得漫不经心地朝梳妆台上望去,只见有个带照片的玻璃镜架——合起来放着,好象是匆忙中被碰倒的。
此刻,埃勒里成为——这种时候他也愿意成为——一位最有外交官风度的小伙子。此时此刻需要运用手腕,也需要即兴对话的本领。他满脸堆起一副憨笑,说道:“布莱特小姐,我第一次敲门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呀?我可惜没听清楚。”——”
“你喝醉啦,”这是琼的声音,冷冰冰的——不是一位少女听见男子表达矢志不渝的爱情时所应有的声音。
“我没喝醉!琼,你别开玩笑啦,我是十分认真的。我爱你,爱你,亲爱的。真的,我——”
出现了某种音响,显示出正在扭打搏斗。大概是这位发出男xing声音的人,正在用实际行动来求婚。只听得轻微的动手动脚的喘息声,非常清晰,紧接着是一下刮啦松脆的耳光!这一下耳光,打得连那位远在布莱特小姐孔武有力的手臂范围之外的埃勒里,也退避三舍。记得史洛安离开314室是什么时间。她记不住任何钟点。
看来,就是这些了。
她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是探询:这番叙述是否提供了一点线索,任何线索……埃勒里左思右想。
“你在316房间的时候,史洛安太太,你有没有听见另外还有什么人也进了314室呢?”
“没有。我看见吉尔伯进去,又看见他出来,我立刻尾随着他。我能肯定,当我在隔壁房间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人开门或关门的话,我一定会听见的。”
“唔,这些情况很有用,史洛安太太。既然你是这样的开诚相见,请你再告诉我一件事:上星期一晚上,也就是他死的当夜,你有没有从这房子里打电话给你丈夫?”
“我没有打,当夜维—这使得疑窦更大了。史洛安太太受不了这种揪心的痛苦,于是想抓个真凭实据。九月三十ri,星期四晚上,她盯住了丈夫;他捏造了一个显而易见是无中生有的“开会”作为借口,吃过晚饭之后,离开了卡吉士家。
史洛安的行动显然漫无目标;根本没有什么会议;而且直说,这位寡妇一听“奎因”这个名字,脸就胀得通红,眼中冒出火来,恶狠狠骂不绝口。韦格施表示歉意,可是史洛安太太——咳咳咳!——不能、不肯、或者说是不愿见奎恩先生。”
然而,奎因先生却不怕碰钉子。他严肃地对韦格施说声谢谢,可是他在走廊内却不转身朝南往门外去,反而朝北走向楼梯,上楼去了。韦格施张口咂舌,不知所措。
埃勒里取得对方接见的办法,非常简单。他敲敲史洛安太太的房门,当这位遗孀发出“又是谁呀?”的刺耳问句之时,他就说道:“是个不相信吉尔伯·史洛安是凶手的人。”这下子她的反应来了。房门启处,史洛安太太当门而立,呼吸急促,目光殷切,仔细端详这位从天而降的神灵的面庞。可是,当她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殷切就一变而为憎恨。据呢?”
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一个女人不需要证据,”她喊道,“证据!我当然没什么证据。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知道——”
“亲爱的史洛安太太啊,”jing官冷冷说道,“法律与妇道人家的分歧,正在于此。我是同情你的,然而如果你拿不出新证据来直接表明谋杀亚尔培·格林肖的另有其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在我们的档案上,这宗案件已经了结啦。”
她不接下文就走了。
这是不在话下的,这次短短的、不愉快的、毫无结果的会面,外表看来并非什么大事。但它却引起了其后的一系列全新的事态发展。这件案子完全有可能——埃勒里多年之后仍旧抱着这个看法——成为jing察局档案中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埃勒里把这个ri记本一页一页掀过——见每页都写得整齐端正,密密麻麻。他又从桌上拿起几张有史洛安手写字样的文件,跟ri记的笔迹对照,发现完全相符。他读了读ri记本上的几老头子张口结舌了:“往下说吧,”他说道,“把你心里的话全抖落出来吧。凡事总会有答案的。”
“哦,真是这样吗?”埃勒里反唇相讥,“那很好——我来引伸发挥一下不宜案件的。对吉尔伯·史洛安的尸体解剖检查,卜劳迪医生进行得彻彻底底而又马马虎虎,丝毫找不出谋杀的迹象;既没有毒物,也没有暴力的印痕;子弹的伤口正是一个开枪打自己太阳穴的人所造成的子弹伤口;于是法医办公室就准予发还史洛安的尸体。让它安葬在郊区公墓的一个鲜花环绕的墓穴中。
在埃勒里·奎因看来,仅有的那一点点可以勉勉强强接受的实情就是:吉尔伯·史洛安是立时毙命的。然而,埃勒里自己也承认,在这重重迷雾之下,他看不出这一事实能解决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还不知道这片迷雾很快就会消失了;吉尔伯·史洛安顿时毙命这一事实,即将成为一个清晰可见的路标了。
二十三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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