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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房间里有热水,也知道自己这副邋遢的样子很该好好洗一洗,但她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太累了。
迷迷糊糊眯了一阵,忽然听见敲门声。想着许是周靓云来催她下楼去吃饭,余芙蕖挣扎着爬起来,咬紧牙关才没有将痛哼出声来,半天才挪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外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正疑惑的想要关上门,目光往下,触到门口放着的一只瓷白小药瓶上,忍不住笑了笑,想是周靓云等了一会,以为她睡着了,不好打扰她,因此放下药瓶就先回去了。
方才歇息了一会,余芙蕖身上也有点力气了,便趁机转到屏风后,就着还没凉透的水清洗起来。
虽然这般简陋委实让她有些不习惯,但出门在外,连周嬷嬷都不能带上,在这样的条件下,也只能将就了。
脱下衣裳的时候,才发现两腿内侧的擦伤严重的超出她的想象,裤子跟皮肉粘在一起,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满头大汗的将裤子脱下来,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小东西,你娘这辈子也没吃过这苦头,都是因为你这臭丫头……哎哟痛死我了!看你长大后我揍不揍你!”
忍着痛将身体清洗干净,受伤的地方也不敢沾水,上好药后,总算那火烧火燎的疼痛减轻了些。
余芙蕖松口气,才发现刚洗好澡的自己又是一身汗水。
她向来爱洁,虽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身上黏糊糊的实在让她不舒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开门叫店小二又送了一桶热水来,随手赏了几块碎银子给他。
好不容易将自己拾掇好了,外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余芙蕖一边放下擦头发的大头巾,一边跑过去开门。
周靓云笑眯眯的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余姐姐,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余芙蕖忙让开,等她进来后才发觉有些不对,“你已经吃过了?”
桌上饭菜不多,简单的两菜一汤。
周靓云一边给她盛饭一边笑道:“嗯,我跟小叔叔已经吃过了。刚才小叔叔来叫你下去吃饭,你可能睡着了。不用担心宝宝,小叔叔已经喂过她,这会儿又睡着了。”
“怎么刚才……是他在敲门?”余芙蕖怔了下,下意识的看向床边几桌上的小药瓶。
“嗯,怎么了吗?”周靓云微挑眉,抬眼望过去。
余芙蕖已经收回了目光,坦然笑道:“没什么。方才我以为是你呢,想来那药也是周公子所赠了,只好等明日见到他再多谢他了。”
周靓云此时也看到了那药瓶,她眼里笑意渐深,“其实也不必特意感谢他,这药还是皇甫神医赠给阿棠,阿棠又给他的。”
不过她家小叔叔都想到给余芙蕖送药了,怎么就没顺便想到给她也送一瓶来?她也很久没骑马了,腿上难免也会擦伤的好吧?
厚此薄彼的也太明显了!
“虽是如此,还是应该对他道谢的。”余芙蕖诚心诚意的说道,不仅给她送了药,还将宝宝照顾的妥帖细致,让她这个非要跟着一道上路说是为了照顾宝宝的娘的脸都没处搁了。
周靓云便不再说什么,只笑道:“好了余姐姐,快过来吃饭吧。”
余芙蕖对她道了谢,方才依言坐下来。
……
第一天,余芙蕖累的恨不能睡过去就不要再醒过来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到了第四天,余芙蕖已经能熟练的掌握骑马的技巧,也许是累着累着就习惯了,她的状态倒是越来越好了。
之前还要周厚元边走边停的等她,到现在,虽说依然追不上周厚元,却也不会落下太多。这一路下来,令余芙蕖最为惊讶的,却是她的宝贝女儿。
连寻常大人都吃不消的行程,宝宝由始至终都未见哭闹过。醒了便坐在周厚元怀里东张西望,这时候周厚元便会特意放缓些速度,让她能露出小脸来。困了便往周厚元怀里一缩,闭上眼睛睡大觉,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懂事的半点不像个一岁多点的小婴孩。
周靓云都忍不住赞道:“宝宝可真是懂事,我也见过不少小孩子,可像宝宝这样懂事省心的,还真没见到过。”
余芙蕖谦虚的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我娘亲说我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皮猴子。”
她说这话时,神色微微有些暗淡。
宝宝不像她,自然就像她爹了。只可惜,宝宝这辈子也见不到她父亲。
周靓云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好深劝,只好转移话题道,“等过了前面的山坳,就有个小客栈,今晚我们借宿在那里。”
每天的行程都是周厚元安排的,因为有宝宝同行,周厚元是坚决不肯露宿荒郊野岭,生怕蚊虫会叮咬坏了宝宝娇嫩的肌肤。
果然翻过一座山坳,远远就看见一张大旗在风中烈烈飞扬,那是客栈的标志。
往常周厚元先到了住的地方,都是直接进去,有时会跟周靓云说两句话,但从来都是视余芙蕖为无物。
余芙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他,见他不爱搭理她,就连她跟他道谢他爱答不理的,她也就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致。
却不想今日她翻身下马,看见周厚元竟抱着宝宝没有进去,不由得有些惊讶。
见到余芙蕖下马来,周厚元眉心一皱,不耐烦的呵斥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孩子都饿了,还不快点进来!”
他这丝毫不客气的话语令余芙蕖怔愣之下就是火冒三丈,不过她这火还没发出来,周厚元已经转身走进去了,边走边催促道:“快点!”
周靓云也觉得今日自己这小叔叔似有些反常,又见余芙蕖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也顾不上多想,忙过来拉了拉她,“余姐姐,走吧。”
才一踏进客栈,余芙蕖跟周靓云都愣了下。只见这方圆十里内外唯一一家客栈里头,早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要么一脸杀气,要么一身横肉,要么贼眉鼠眼,当然也有那么两个看起来一身正气之人。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
见到余芙蕖两人进来,原还喝酒划拳的男人们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早在下马之时,余芙蕖与周靓云便摘了帷帽——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赶路时带着帷帽是为避尘土,一下了马,为着贪图凉快,自然不会继续带着闷热的帷帽在头上。
只是这时候,看着投向她们两人那或惊奇或好奇或直白的不怀好意的视线,两人心里都有些后悔起来。
周靓云还好,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故而很快镇定了下来,往正举步要上楼的周厚元看去,“小叔,等等我跟小婶婶啊!”
她跟余芙蕖都作男子装扮,但女性特征太明显,任谁也能看得出她们是女儿身,又兼余芙蕖生的明艳漂亮,便是风尘仆仆,也根本遮挡不住她明艳的姿容。
余芙蕖虽说胆子不小,自小也曾跟着父兄舞刀弄枪,学过两下花拳绣腿的功夫,但她养在深闺,便是后来突生变故,也从未遇上过这样的阵势。可以说,她这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江湖莽夫。
那些直勾勾落在身上的目光令她很是反感,不由厌恶的皱紧了眉头,正欲追着周厚元去,就听见身边的周靓云叫了这么一嗓子。
余芙蕖脚下一绊,险些摔个狗啃泥。
打斜里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她,那只手便放肆的在她柔软的手上揉捏起来,见她恼怒的看过去,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甚是得意的哈哈一笑:“小娘子,走路要当心啊!”
“放开!”余芙蕖看他那满脸像是从未打理过的络腮胡子,那模样,那体型,跟只野熊也没有区别了,立时觉得头皮都发麻了,却还要强撑着不害怕,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小娘子别恼,在下也是怕小娘子不当心再跌倒了,好心扶你一把罢了。”那野熊不但不放手,反还色眯眯的将另一只手也摸了上来。
周靓云气怒的喝道:“拿开你的手!小叔叔——”
走在前头的周厚元抱着宝宝头也没回,只淡淡的开口,“手,两只。”
屋里所有人都没有明白过来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众人先前都听到他在训斥后头的女人,也听到周靓云喊他小叔叔,便都认为余芙蕖是他的妻子,见他竟不顾自己妻子的安危死活,只丢下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要上楼去,不禁都嗤笑了起来。还有几个见色起意的人,认为周厚元是被这满屋子的人吓破了胆,故而连妻子都不管了,便也跟着站起身来,嘿笑着往愤怒的周靓云以及一脸苍白却强作镇定的余芙蕖走过去。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到那有着难得一见的艳丽容颜的女子身边,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陡然响起,惊得他们连忙顿下脚步,循着惨叫声望过去,就见方才还抓着余芙蕖的手的野熊挥舞着两只失去了手掌的手臂正哀声惨叫,那断手跌落在尘土之中,被他自己踩了好几脚,而那断臂之上,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喷射的到处都是。
此种模样,也只有惨不忍睹四个字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