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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家伙,上次写的奏折,轻描淡写就把徐海给捞出来了,这回救汪直,也还着落他当仁不让了。
徐文长闻听,轻轻摇动折扇道:“大公子智计百出,何必还要问计于徐某一书生?自古来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徐海的事如何安排,汪直的事也如何安排,至于其他的,就全看阁老手段,与天家心思,非我辈所能左右。”
严鸿道:“您是说,也使钱?实不相瞒,这脑子我也动过,又怕弄巧成拙,心里没有什么把握,这钱能买到天家的赦免?”
徐文长道:“如何买不到?似汪五峰这等人物,罪孽深重,满手血腥,论他犯的罪过,便是砍上几十次,也嫌太轻了些。既然如此,为何天家不杀他?还不是担心杀了他,这海便开不成,海开不成,朝廷便没银子用,事情便是这个道理。再说大公子你上次去济南,三司一使都被你断送了,若是有心与你纠缠,你当你能平安无事?可我听说你把白莲教圣库里的资财,一半送到了天子内库之中,这一来六部文官或许恨你到死,但是天子打心里,却是爱极了你,有天子保你,慢说一个刘才,十个刘才又算什么?汪直也是一样的道理,当今万岁缺的是什么?是钱!而汪直偏又有钱,让他重重的筹措一笔款子,解到京师去,别交户部,直接入内帑,看万岁欢喜不欢喜?另外么,那些公公也全要打点到,到时候宫里有人说话,内帑有钱,让皇帝看看,汪五峰一次就能送来这许多白银,日后只要不死,就是一座会走的银矿,你说万岁还能杀他么?”
要知此时的大明朝,是一个思想言论上相对随意的时代,文人士子议论朝政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徐文长又是出了名的狂生,因此言辞之间对皇帝也就没什么太大的恭敬。他本来是担任外交大使这一重要职责,所以初时还要讲些礼貌规矩,可说到后来,脾气发作,便狂态复萌。拿出在胡宗宪手下,训斥总兵呵斥大将的气魄,一对驾官摆动起来,将严鸿当做个后学末进一般大加训教。
花、耿二女可没见过几个读书人,自也没见过明朝文人议论朝政的模样,只听对方把皇帝放在口边,仿佛是在议论个普通百姓一样,这份气魄,让这两人大为拜服。只是看后来这人将一对驾官对着自家老爷上下挥动,不由心里有气,想着若不是怕老爷发怒,非将你这狂徒打上一顿不可,我的男人,也是你能训教的?
严鸿那却如听玉旨纶音,不住点头,最后更是从锦匣里抓出一把珠宝递到徐文长面前道:“多谢先生教我,些须礼物,只算借花献佛,还望先生笑纳。”
徐文长却不接那些东西,只是笑道:“严公子何必客气,如今大明朝文武虽多,但同辈之内,您也算的上一位人物字号,便是没有我着腐儒提点,这主意你也一样想的到。只是徐某还有一言,却不得不告。”
严鸿肃然拱手道:“青藤先生所教,在下自当聆听。”
徐文长道:“公子自去岁一下江南,讨旨赦免徐海,更说动天家,驳斥清流,行开海之策,招抚汪直,可谓是见识长远,胸有沟壑。然而自古任用豪杰,如养虎养鹰,饥则伤人,饱恐逃逸。汪直、徐海,皆一时之枭雄,开海之后,得以堂堂正正,扬威两洋,其势比今日更增三分,却须得防他坐大,更行不义之事。待到开海旨下,绝非大功告成,高枕无忧之时,反倒当是旦夕忧虑,举步兢兢之日。是故有文事必有武备,开海之时,必须勤练水师。不然,若开海禁消,倭寇反而更其猖獗,只怕公子一番苦心,反成泡影。俞大猷性情虽直,王本固见识虽浅,但彼等忧虑之事,公子切莫当做浮云。”
严鸿听了,也是悚然。确实,如果梦想以为开海了,大家都做生意了,就可以海疆太平,那确实是痴人说梦。开海,只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合法收益的平台,但违法的事儿通常收益都可能更高。要制止这种危险,必须加强威慑力。这就要靠水师建设。否则的话,这群私商、海盗得到合法通番的许可证,实力进一步加强,说不定干出更多坏事来。好在如今已有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在此,徐海经此一战,应该也可以信任。只要一边对汪直加以笼络,一边利用收来的银子造船造炮,想来总会比历史上好些的。
因此他面容肃然,点头道:“多谢先生教导。严某定当铭记。”
徐文长哈哈笑道:“时刻不早,徐某可不打扰您和如夫人的好梦,告辞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