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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内外勾结,若是能咬住严鸿勾结外藩大将,谋图不轨,或许就是能把他搬倒的契机。毕竟当年夏言身为首辅,当初严嵩也是拿这条作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幌子,把夏言收拾掉的。浙兵这回立的战功太大,大到黄锦不肯相信的地步,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整一整戚继光。至于西洋夷女那事,也是一样,他刻意强调下夷女船长身份,就是想让皇帝明白,这严鸿与海外掌兵女子勾结,又上本求为她开火炮作坊,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炳此时却开口道:“黄公公,戚继光那事,陆某是知道的。说来这结拜兄弟,也算不了什么,陆某少年时,也好与人换个帖子,其中有不少如今也任着都指挥、左、右都督。戚继光那点官职与严鸿结拜,还嫌小了点。”既然严鸿已经确定是他姑爷,他自然要为姑爷背书,拜把子怎么了?我也一样拜。拜的也是武臣,是否也准备说我不可靠?
嘉靖笑道:“黄伴,你也是仔细的过分了。武将们拜把子的事,也不算什么稀奇,尤其戚继光仗打的好,也是朝廷难得的栋梁,与纯臣义气相投也是有的。只要不因私忘公,便不算什么大事。至于那些风花雪月,风留韵事,少年人好色而慕少艾。更算不上什么。日后自有人管他,我等何必做这小人?火器作坊,建的越早越好,越多越好,回头咱们把匠人派去。才好学习手艺。”那些火器作坊的原料控制在大明手里,就等于是掐住了这个作坊的命门。而且夷人数量有限,还是要用大量大明工匠,因此嘉靖早有把握,事态不会出离控制,也自不会被黄锦影响。
而最关键的还在于,夏言之所以被严嵩害死。本质不在于他真的勾结了外臣,而在于他不会讨好皇帝,反而直言犯上,惹嘉靖皇帝不快。而如今严鸿什么事情都顺着嘉靖皇帝的毛捋,嘉靖皇帝又如何会随意处置自己的忠狗呢?黄锦手上最有力的一件武器做了无用功,不由有些沮丧。只是想着,如今严鸿头上还有个天雷未响,只盼着这个雷下来,把他打的粉身碎骨才好。
嘉靖又道:“纯臣,你刚刚回来。有一桩喜事,不知你祖父、父亲与你说了没有?”
见严鸿摇头,嘉靖笑道:“说来你小子也自走运,徐阶徐次辅相中了你,欲将自己的嫡孙女许配与你为妻。想那徐家小姐出身名门,贤良淑德,更听说是个美貌无双的女子,与你正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这门婚事若成,老夫也要赏你些东西,作为贺礼。”
看嘉靖那捻须微笑的模样,严鸿忙磕头道:“小子已然听祖父说起,今日特意向老爷子您讨一个恩典。”
嘉靖道:“恩典?你此一番立下赫赫大功,尚未加赏,你且说要讨什么,老夫定然答应。”
严鸿道:“小子求老爷子下旨,驳回此事,小子实无意与那徐家小姐成亲。”
嘉靖闻听,哼了一声:“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混帐!那徐阶户大人多,又是堂堂次辅,做他的孙女婿,有什么不好?”
严鸿道:“回老爷子的话,实不相瞒,小子与陆世伯的千金,海誓山盟,缘定三生,自不敢去娶徐家千金,还望老爷子明查。”
嘉靖听到此,又冷哼了一声:“荒唐啊荒唐。小子,你第一次见我时,明说你对那姓孙的女匪用情甚深,哭着闹着求我赦免她一山人马。回头老夫还让她穿着嫁衣入了严府。如今又变成对我侄女海誓山盟,那女匪你又置之何地?”
严鸿要紧磕头道:“我与那孙氏之情非假,更感念皇恩浩荡。然而她毕竟出身草莽,做不得严府正妻。我与陆世伯千金,从相识到相知,实感她厚爱,还望老爷子成全。”
嘉靖“诶”了一声,沉默半晌才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个泼皮。怎么把我那兰贞侄女也惦记上了?这事,倒是让我为难了。徐子升是朝廷次辅,文孚是我的兄弟,我这一手托两家,这事到底委屈何人为好?”
陆炳与皇帝毕竟相处的年头多,明白这是皇兄故意做戏,忙道:“一切全听您的吩咐,臣弟绝无违拗。”
嘉靖长叹一声道:“文孚,这事,老夫只好对不住你了。严鸿,徐次辅为国操劳,功勋彪炳,便是你祖父,也要让他几分。他提出的婚事,又是你恩师张居正保媒,无论如何,推辞不得。依老夫看,你还是答应了吧,只要你应下这门婚事,老夫许你个进士出身,六部堂官的名额,你看如何?”
严鸿如今是国子监监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虽则当时科举非常严格,严鸿又不学无术,然而真要是皇帝肯从中支持,再加上严阁老、徐阁老两家联手,下面作弊中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于上青天之事。若是对其他人来说,这个诱惑,确实非同小可,足以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上一搏。
可是对严鸿来说,即使这个承诺是真的。对他也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进士,堂官?他要能干的了这工作,他早就去干了。对严鸿来讲,锦衣卫这差使倒是能应付下来。可真要到六部去任事,那肯定抓瞎。因此他又连磕几个头道:“老爷子容禀,徐阁错爱,小子惶恐万分。然小子如今心中只有陆世伯的爱女,实在是不忍辜负了徐家千金,还望老爷子明查。”
嘉靖忽然怒道:“住口!你可知,徐子升于朝廷立下无数功劳,老夫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怎么面对功臣?也罢,老夫便下一道旨意。委屈兰贞侄女做你的妾室,让徐阁的孙女做你的正妻,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严鸿再磕头道:“老爷子且慢。您的美意,小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然陆世伯之女,也是名门良家。怎可为妾?纵然老爷子有话,我也不敢委屈小妹。小子情愿用这点微末前程,些许功劳,换您收回成命,成全我与陆小姐的姻缘。”
嘉靖闻听,冷声道:“你是说,你宁愿罢官。也不娶徐家的孙女?”
“正是。”
“你可知,如今朝堂之上,徐严两家,各执一方牛耳。若是你两家联姻,彼此联成一气,朝堂之上。再无一人能抗衡。从此你家可保累世富贵。而一旦你不肯许婚,那徐子升堂堂内阁次辅,如何拉的下脸来?只怕要与你爷爷相互斗争不休,休说你家得了后患,便是老夫也多许多麻烦。这其中的利害。你想清楚了。”
严鸿又连磕几个头道:“老爷子,小子祖父、父亲不止一次说过:我严家富贵,来自于万岁。所求者,为万岁分忧,为朝廷尽忠而已。至于势力大小,门生多寡,从未想过。小子跟随陆世伯数年,只知道陆世伯对小子有恩若父,对皇上忠心耿耿,加之陆世妹一片深情,小子岂能辜负?那徐家权势再大,于小子而言,亦无意义。我只知尽忠报国,效忠万岁。徐阁老就算因此看小子不悦,小子却也顾不得。再说,徐阁老既然也是我祖父的同僚,想必也能国事为重。就算真恨小子不给颜面,不至于因此坏了朝廷大事,扰乱陛下清修。”
过了半晌,忽听嘉靖一阵大笑道:“滚起来吧。混帐东西,真是不知好歹。这门亲事,整个京师不知多少人家惦记,你倒好,却是死命往外推,真是块烂泥。你这小子,嘴虽然好使,可是办事让老夫为难,真真混帐!”
别看嘉靖骂的凶,但是语气里并无怒意,严鸿暗道:这一关总算滚过来了。
又听嘉靖道:“既然你主意已定,老夫自也不能捆绑成亲。不过你的婚事,也是要抓紧操办,别拖过今冬去。等到明年,我便要再打发你去南方,主持开海通商之事。有这些光景,那几个市舶司,应该先能恢复起来,剩下的便要你来办。你在扬州办的就很好,不要管是谁,也不要管他是什么身份,该收的税一分钱不能少收,明白了么?”
严鸿点头道:“小子明白。万岁放心,小子定然要把开海通商之事,尽力办好,该收的赋税,不至于让它漏了一文。”
嘉靖笑道:“那便好,若是这事做的成,就连你这回的功劳一并赏了。至于徐阁的事,只好老夫替你想想办法,免得徐阁恨上你,那便不好办。你也放心,只要你把这事办的好,定有你的好处,单说这船引,老夫一年给你一百五十张,任你调度就是。再有,听说在扬州,你的两个老相好,一个姓王的,一个莫家的,都开了盐号,她们两家人都是妇道,也不容易,这盐税,便免了吧。年轻人,到处留情,真真沾花惹草,不是东西!”
严鸿听了大喜。皇帝最后骂这句,那是长辈对小辈的笑骂,算不得什么。要知一百五十张船引的价值甚高。无引不得出海贸易,这船引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而且汪直如今在海上占据绝对武力,没有船引的船出海,十艘里怕要被干沉八艘,这种背景下,大家都要去争取船引。严鸿这一百五十张自由调度的船引,能为他带来多少盟友,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