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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做到这样了,太后和徐循自然都早已习惯。太后道,“如是身孕话,可别又是和皇后一样问题吧……若是如此,不如早打胎了,不然,她如何能熬得过去那样大出血?”周太医玩命擦汗,“这……起码现连是否有孕都还不知道呢,娘娘还虑不到这一步。”太后方才满意,她挥了挥手,“只管好生扶脉,有拿不准,多和同侪们商议。”
太医院自然也有一套轮班制度,不过管如此,每个妃嫔也都有自己偏好医生,你比如说刘太医现就是皇后御用太医,而孙贵妃还是周太医支持者,虽然他本人已经皇后流产上栽了一跤,但还是没失去孙贵妃信任。不过徐循冷眼看来,太后是有点不信周太医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明显地暗示他去向刘太医求助。再结合当时皇后流产后,皇帝指定刘太医来给她扶脉事儿,以及今天太后只言片语,徐循基本是可以肯定这个事实了:皇后流产大出血,幕后一定是有故事。只是这故事她还不够级别知道而已。不该她知道,那就不要去问。虽然不是不好奇,但徐循也没有表露出来意思——
不过,才这样想呢,太后把周太医打发走了,转头就和她说,“皇后事,你还不知道吧?”“这……”徐循很含蓄地说,“当时我也一心养胎呢……”“流了一大堆水泡一样东西,密密麻麻,极是可怖。”太后说着,也不禁红了眼眶,“孩子也是手脚相连,虽是男孩,可……唉!”徐循也没想到真相竟会如此骇人可怖,捂着嘴一时说不出话,这才算是明白了太后刚才盘问周太医时用意。“这应该也和大哥无关吧,”她想了半日,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安慰话来,“即使是民间,这样事也是所多有,有母亲生了好几胎,就一个是这样,那也不少见不是?”“虽说如此,但毕竟心里还是免不得担心啊,”太后说着便去抹泪,“还好点点平安康健,没半点问题,不然,我这心如何还能安稳得下来?”她叹了口气,一发和徐循说破了,“就是你孙姐姐现这样,我也是不大看好。她身子弱,圆圆那一次,消耗了太多元气了。这一次若不是喜,不必说了,且养病吧,若是喜,孕前期腹痛,也是极不祥预兆,保得住希望都不大……”徐循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跟着太后拭泪了——子嗣不顺,不管发生哪个家庭都令人头疼烦恼,天家又被格外放大。结果越是意就越不顺,孙贵妃为了个没影子月经未至,便要封宫保胎,态度不能说是不诚恳了,很可惜十有**,这一胎到底还是保不住……不过,即使是保不住一胎,也能令太后改变态度了,她没再提让徐循掌宫事儿,徐循自然也乐得不说,侍奉着太后又坐了一会儿,借口去探视文庙贵妃,便溜出了清宁宫。
送走了徐循,清宁宫气氛并未因此而轻下来,太后盘膝坐炕上,不知沉吟着什么,由始至终都伺候一边孟姑姑都换了几个姿势了,太后还是端凝着眉眼,不愿说话。“打从高皇帝年间入了燕王府……”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才动弹了一下,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都三十多年了,我这多年媳妇都熬成了婆,怎么还是不能省心啊。”“娘娘……”孟姑姑也没话说了。“该放下就放下吧,后宫也翻不了天。”“能放得了吗?”太后反问了一句,“我这才是躲了几个月清静?”
清宁宫毕竟距离后宫是有一段路了,当妈老管儿子后院,说出去也不是事儿,太后坤宁宫流产以后,也是有点心灰意冷,凡事只让孟姑姑去做,大差不差那就行了。也所以,孙贵妃那面,直到徐循说破了她才得到消息,但这不代表孟姑姑一无所知啊。孟姑姑心里对这事,也是有着自己看法,只是多少偏着孙贵妃,这会儿也就不提了,只道,“庄妃面上憨,心里清楚,看来,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给谁管家,这是个挺敏感问题。要么不管,要么就得一直管,如果贵妃起不来时候管一管,等贵妃好了以后又还给贵妃,庄妃面子往哪搁啊?不然,庄妃也不会管家前把长宁宫问题给捅出来,不就是怕自己把宫里费劲理顺了以后,正好让孙贵妃来摘了果子吗。孟姑姑这个解读,不能说没有道理。太后却没往这个思路上想,她摇了摇头,“别瞎说,庄妃不是那样人。这孩子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却心善,万不至于介意这个。”主子对庄妃印象这么好,孟姑姑立刻也就转了话锋,“娘娘说得是,庄妃顾虑,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太后叹了口气,“去年凤钗那事,是把她给吓怕了,那事儿没再往下追查,说起来,是我们清宁宫对不起她……这会儿不愿再和孕妇扯上关系,也是情有可原。”
听太后意思,清宁宫是得再攥着宫务好一阵子了。孟姑姑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其实看长宁宫态度,倒没有借机作威作福意思……”“作威作福,她敢吗?”太后瞥了孟姑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当庄妃为什么把这管宫事当个烫手热炭团?”“您是说——”孟姑姑心里一抽,语气也紧迫了起来。太后却没有回答孟姑姑疑问,她摇了摇头,重又说了一句。“孙氏怀孕时候,她没管过宫么?怎么这一胎就不肯管了?庄妃这孩子,心里灵醒着呢……你就等着瞧吧。”她翘了翘嘴角,语调转冷,“去,传我话,把南医婆派到长宁宫,照料贵妃起居。”
风风雨雨三十多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老太太?有些事,那是老太太懒得管,这想管了,还有什么是看不透?孟姑姑心中也是暗叫厉害,忙跪下接了旨,起来带了两个小宫女去传话了。一边走,一边回味着这一阵子宫里人事变化——总理宫务有一阵子了,孟姑姑消息,自然是灵通,宫里什么琐事都瞒不过她。想了半日,孟姑姑却是越想越觉得艰深、越想越觉得奥妙,她不觉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真是面憨心奸、口蜜腹剑……”话一出口,便是一个机灵,孟姑姑扫了两个小宫女一眼,见她们懵懵懂懂,仿佛根本没有听懂,这才松了口气,忙收拾心情,再不敢多话,而是加脚步,往尚食局过去了。
徐循这里,和文庙贵妃闲话片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是逃也似地回了自己永安宫。坐肩舆上她就一直沉吟,回了永安宫,也是出了好一回神,徐循才是叹了口气。“终于是逃过几个月了,”她对柳知恩庆幸道。“一听说孙姐姐可能有了身孕,太后娘娘就不提让我管事话啦。”柳知恩也知道她不想费这个心思,闻言便笑道,“这也是好事,您废这个心思干嘛?历来管家人,做多都是错多,还不如咱们宫里带点点呢。”“可不就是这话了?”徐循先是笑,后来,笑意慢慢地又淡了,“这宫里也不知到底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您是说——”柳知恩眉毛已经是挑了起来。“今儿清宁宫,老人家喊周太医进来了。”徐循撇了撇嘴,“孙姐姐这一胎,确实是有点问题……老人家也是看出来了。”
不愿去争那些虚无缥缈东西,不代表徐循会阉割掉自己智商,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个傻子,该看得出来东西,她自然还是得看得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