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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回到码头附近的军营后,依旧是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样。而且他一进军营就大喊大叫,将苏良、谢艾等人,包括随军出征的程翯等人一起叫来,说大军一路辛苦,如今目的地就在眼前,要众人摆酒,庆贺顺利抵达江左,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同时,王烈却又派人去县衙请江都县令冯玉,说要与他一起继续饮酒。
那冯玉回到县衙后,已经睡下,却被王烈的手下叫醒。
醒来后虽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不快还是表十分明显,负责去邀请他的孙安却是不以为意,他已经实现接到王烈的命令,一定要对眼前这个一脸傲气的男子客客气气,不可造次。
冯玉随孙安等人到了军营,王烈却已经摆好酒席,见冯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却是一咧嘴,笑道:“是谁让县令大人如此不快?”
冯玉冷哼一声,却道:“今夜酒宴之上,我见大人颇通政务,还以为大人是个清明之辈,却不曾想大人也是个夜夜笙歌之人,还要叫我来陪酒,实在有辱斯文。”
王烈听了,哈哈一笑,也不生气,只是一挥手让左右退下,然后一指自己下首的一个席位道:“冯大人,不要恼怒,今日我是有些失礼,请坐。”
冯玉却是毫不领情,冷着一张脸坐下道:“大人面前,下官不敢称大人,敢问大人这么晚请我来有何指教,若是觉得下官对您不敬,想要责罚请便,但下官不会认错”
王烈听了却拍手道:“好,好,冯大人果然是耿直之辈,我很欣赏。”
冯玉了一眼王烈道:“如果大人叫我来,只是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下官告罪,今日为迎接大人早起,如今困乏的很,下官告辞”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冯玉之所以如此对王烈,一方面是性格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王烈虽为至尊代表,但并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觉政务上没有什么可以被王烈抓住把柄,自然就不怕他。
可王烈叫他来,显然不是他发脾气的,却喊道:“慢着,冯大人,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冯玉微微一愣,然后道:“大人想听我说什么,若是县内的政务,我晚间已经告诉给大人;是其他,明日我找来县内文牍,全部告诉给大人,现在下官脑子糊涂,记不起太多。”
王烈却摇摇头道:“不是这些,我要知道的是那些文牍上不曾也不能记载的。”
冯玉面色不变,拱手道:“乡野传闻不可信也,大人难道要听我讲流言么?”
王烈听了,不快道:“冯大人身为一县之长,难道不知道自己县内发生过什么吗?”
冯玉一拱手:“的确不知”
王烈被他这副又臭又硬的模样弄的哭笑不得,只好道:“那好,我就直接说给冯大人听,冯大人身为一县之长,可知道数月前那码头上剿匪之事,到底是谁在指使?或者说是谁让庞毅将军出兵的?冯大人不要说不知道,崔奉大人已经和我说过,这江都县和京口县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不但驻军数量超出其他郡县,而且县内县令有参与军事行动的权利,难道冯大人就对此事一点不了解么?你若不了解,可就是失职哦”
冯玉了王烈一眼,似乎出了王烈今日不问出点实情就誓不摆休的模样,只好无奈道:“大人何必如此相逼?冯某不属于任何一方,你如今让我说什么,我都不会说,哪怕是你断我个失职我也只能这么说”
王烈摇摇头:“你可以不说,你也可以现在就离开,我也不会做那暴烈之人为难你;但只要你今日走出我的军营,我就即刻发兵去庞毅哪里,你说他会怎么,他会相信你什么都没和我说么?”
冯玉一愣,片刻咬牙道:“大人好算计,既然说与不说都一样,那我可以告诉大人,这件事情的确是庞毅所为,而且今夜大人召见我,怕今夜庞毅就会狗急跳墙,大人请多保重”
说完,也不多言,起身告辞。
王烈却道:“诶,冯大人怎么能这样离开,若庞毅真动手,你回去也必遭其所害,这样你今夜现在我军中休息,等我今夜解决一切后,再送你回去。”
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送冯大人去休息,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门外杨彦之走进,应诺一声,着冯玉。
冯玉见眼前狂澜军骑士目光如电,手握刀柄,知道自己不跟着去也不行,暗叹一声跟随杨彦之离开。
待冯玉走后,王烈却收敛了笑意,清咳一声,谢艾、谢鲲以及令狐艾三人从他身后的内室走出。
王烈着眼前晃动不停的油灯道:“三位如何?”
令狐艾抢先道:“我还是坚持先前的法,那庞毅若真是陷害我们弟兄的奸人,就实在太愚蠢一些了,而背后的主使者又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愚蠢之辈一直在这个位置,等我们来抓住他的把柄,而庞毅本身虽谄媚了一些,但我暗中观察这县内官吏与他关系很是一般,一个大奸大恶之徒怕没这么简单?”
谢艾听了,摇着羽扇道:“大奸似忠,大忠似奸,于人一道我不如元止先生多矣,庞毅固然似愚蠢,但那冯玉若真有诈,却又如此冷对主公的一再邀请,他难道就不怕主公‘一怒之下’杀了他么,而且正如元止先生刚才所说,庞毅固然与同济关系一般,这冯玉怕只会更差,这样一个倔强性格的人,嗯,其实和我也蛮像,除非是故意演戏,否则只能说是没有什么破绽?”
王烈点点头,着一直不语的谢鲲,谢鲲道:“其实,若这些人与将军你为敌,定然是已经摸透将军的脾性,所谓对症下药正是如此。”
谢鲲不像令狐艾和谢艾那般说了很多,但此话一出,王烈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烈忽然一咧嘴笑道:“不管他们谁忠谁奸,我大军只在京口停留这一夜,他们若想搞出什么动静,今夜都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们这孙猴子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谢艾他们一愣,谢艾问道:“主公,什么孙猴子,您是说孙安校尉么?什么又是五指山?”
王烈一听,才想起这时候还没有西游记呢,连忙干笑掩饰道:“嗯,那是我们青山村的一只野猴子,嗯被孙安收养了,所以叫孙猴子,和孙安的诨号一样……嗯,它很调皮,但我每次用一只手就能收拾住它,所以是五指山嘛,哈哈……”
说完竖起五根手指,摇摆数下,一脸得意的笑。三人面面相觑,却无奈苦笑起来。
谢鲲却忽然道:“将军,不——主公,今夜无论谁对谁错,万请主公只诛首恶,不要连累无辜,毕竟……毕竟很多人也是身不由己。”
王烈着谢鲲认真的神色,也正色道:“幼舆先生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慎重处理,烈并非无德嗜杀之人。”
随后,谢鲲、谢艾和令狐艾三人告辞而去。
王烈着那依旧晃动不停的灯火,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猛的努起嘴,一口吹灭了那灯火,黑暗中响起自言自语的声音:“夜了,该睡了,好戏上场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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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澜军的营地内一片寂静,营地内外的气死风灯不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样的夏夜里,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就算站着静静不动,也很快就会觉得浑身燥热,一身汗水,而营地内的大多数人此刻也都选择了安睡。
只有一些飞虫不断的围绕着那气死风灯的光亮飞舞着,然后猛的一个冲刺,冲进了灯罩内的火苗之内,变为焦炭。
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它们是为了心中的光明与热量;而那赴死的人儿,又是为了什么?没有人能回答,也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而今夜,这狂澜军的营地内注定要有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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