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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到别处,但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反倒显得心虚,于是石人的碎块被运到木船上,和其他木船一道堵口。
虽然官军三令五申不得造谣传谣,但“河里有纸布鱼、怪梨乱伸头,大家要小心”的说法依旧不胫而走,很快传遍筑坝工地,许多人心中惴惴,却不敢吭声。
河里有纸布鱼和怪梨,被其拖下水去怕是要丢了性命,但监工手里的鞭子抽在身上也会让人疼个半死,官军手中的刀也不是摆设,所以青壮们依旧老老实实干活。
好容易填满将近二十艘大船,由水性极佳者将其驶向堰坝合拢处两侧,堰坝两端聚集大量青壮,准备好无数装满泥土和石块的推车,就等着堵口。
现场指挥的将领,命水工仔细观察合拢处水情,待得时机一到,号角声起,十余艘大船同时在堰坝合拢处沉没,与此同时,堰坝两侧青壮奋力将推车推入面前激流。
水声轰鸣,堰坝缺口越来越小,与此同时导流沟渠的水门开启,以减轻合拢处的水流冲击,堰坝上人来人往,无数的推车满载着泥土、石块,被人推入激流之中。
在如潮的欢呼声中,堰坝终于合拢,随着越来越多的土方倾倒入河,堰坝越来越结实,导流沟渠的水门合上,汝水被拦腰截断,水位渐渐上升。
堰坝上依旧人头攒动,青壮们忙着加固堰坝,而将领们见着水位上涨,抬头看向远处悬瓠城不由得喜上眉梢。
看你们能熬多久!
。。。。。。
河水上涨,已经逼近城墙,悬瓠城南墙头聚集大量将士,西阳王宇文温位列其中,和将士们看着面前汪洋不发一言,远处一条拦河坝跃入眼帘。
铜铃声起,人群之中分开一条道路,一名身着道袍、跣足披发的道士走向城头法坛,他一手提着七星剑,一手摇着铃铛,身后跟着八名名童子,分成两列,手捧香炉、铜盆、、蜡烛、黄纸等物品。
还有一只公鸡。
道士踏七星步登坛做法,先斩鸡头,以七星剑沾鸡血,在黄纸上画符,然后焚香祷告,摇响铜铃,以剑穿符纸在烛上点燃。
时西北风大作,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提着七星剑手舞足蹈,燃烧的符纸随风飞扬,看得在场将士一言不发。
自愿留守悬瓠的骨仪,看着眼前情景眉头紧锁,随即向一旁西阳王宇文温进言:“大王,子不语怪力乱神,守城须靠全军将士上下齐心,何故行此荒诞之举?”
“无妨,无妨,呵呵...”
宇文温笑眯眯的答道,不做太多解释,看着眼前那跳来跳去跳大神的道士,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自己就是那道士,即将出个大风头。
按照最初的剧本,本是该他上。
豫州州治悬瓠为十万大军所谓即将沦陷,面对这样的危机,西阳王宇文温站了出来,为了保护自己的霸业梦想,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成为神仙!
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当年诸葛孔明借东风的超级拉风场景再现,将“多智近妖”的名声刷爆,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
奈何,奈何...
宇文温如今是郡王,是一个“主公”,而不是谋士,主公的名声与谋士的名声有区别,谁敢想象刘备跣足披发、身着道袍登坛作法借东风?
诸葛孔明作为谋士可以“多智近妖”,作为主公的刘备若是“多智近妖”,到时候还有谁会来投奔他?
当然,这只是考虑之一,宇文温的另一个考虑就是一旦作法失败,那可真是当众打脸,脸皮都没了,所以,需要有个倒霉鬼挺身而出。
一旦作法失败,那就借倒霉鬼人头一用!
宇文温在心中唏嘘背锅侠的凄惨命运,王道士也在心中苦叹自己的凄惨命运,此时此刻他在城头当着这么多将领作法,一旦失败,那就完了。
他是一个炼丹的游方道人,听闻山南黄州西阳“五庄观”有机缘,便跋山涉水南下,路过悬瓠时却被兵灾波及,困在城里出不去。
作为一个道士,不该参与尘世纷争,但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王道士困居悬瓠,静静等着自己人生旅途的终结,然后决定他命运的人来了。
一把刀,插在破旧的食案上,另一边放着些许碎银。
要么死,要么上城头登坛作法,像模像样就行。
还能选么?不能。
所以,王道士在悬瓠城头战战兢兢挥舞着七星剑,口中念着走调的咒语,为着保命而“翩翩起舞”。
李允信等一众安州军将领看着眼前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按说西阳王行事有时莫名其妙,大家都见怪不怪,但奇怪到请道士做法退敌,就有些诡异了。
西阳王行事如此荒唐,杞王也不管管?
想是这么想,说是不会说的,大家决定待会万一道士作法失败无法退敌,绝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免得西阳王当众出丑后破罐破摔,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人群边缘,西阳王府中尉张鱼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那做法的道士,不着痕迹的向旁人做了个动作,那人漫不经心靠着女墙,见没人注意自己,将手伸出女墙之外。
王道士跳得筋疲力尽,好歹到了尾声,顾不得所谓“做法失败”,心一横,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向手中七星剑:“法毕,令起!!”
话音刚落,女墙边上那人手一松,手里握着的石块落下城墙,砸在一个小木屋顶上。
有几人鬼鬼祟祟的蹲在小木屋里,面前是几个大木桶,上面连着漆包铁线,而其中一人听着屋顶有动静,看向同伴,见得大家点点头,他紧握起爆器把手,然后用力向下一按。
原电池供电的电路接通,电信号沿着埋在地里的电线向下游传去,那里是敌军拦河堰坝所在地,也是当年周军筑坝回水灌悬瓠的旧址,已预先埋着大量轰天雷。
城头,杨素捻着胡须、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敌军堰坝,他实在搞不懂宇文温弄个道士作法有何深意,这种荒唐的举动除了败坏名声,根本毫无益处。
他不认为宇文温脑子有问题,但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行事如此荒唐,如今道士作法完毕,他倒要看看效果如何。
正纳闷间,前方传来轰鸣声,杨素定睛一看,随即面色苍白:汝水上的堰坝,不知何故发出巨大的声音,瞬间便垮塌了。
堰坝原本已将河水拦截,水位明显上涨,此时忽然溃决,大量河水猛地一冲,连带着坝上、两岸的青壮以及士兵,都被滔滔大水吞没,看人数怕是不低于一千。
看着眼前情景,杨素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揪下来,看看坛上那道士,再看看谈笑风生的西阳王,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乱成一团浆糊。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