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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从龙编到成都,大概要多久?”
“全程超过三千里,按日行四十里计,至少两个半月,当然,如今道路拓宽,若骑马轻装赶路,全程日行八十里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月余就能抵达成都。”
王循闻言一叹:“那么年兄日后回京述职,可以稳稳地走陆路回长安了。”
郑元璹注意到王循所说“年兄”二字,韦福奖听了之后答道:
“这倒未必,走海路也是不错的,若得风信,自龙编乘三桅快船北上,不过十余日就能抵达广陵,再从广陵回长安,全程也就月余。”
“年兄,那风信可是东南风,然则东南风起时,海上多风暴,走海路去广陵,这么长的距离,遭遇风暴的几率怕是不小吧?”
“无妨,若实在担心风暴,可以到广州上岸,走大庾岭道入洪州...”韦福奖说到这里,特意显摆了一下:“浈阳峡栈道,大庾岭道,如今好走得很...”
韦福奖和王循议论起来,郑元璹忽然发现自己插不上话了。
因为对方是以“同年”的身份交谈,无形之中,他就被排除在外。
如此场面有些微妙,郑元璹不是不能将话题的主导“抢”过来,但他真切感受到“同年”这一关系的神奇之处。
皇朝如今的考试选拔越来越趋向于定期举行,而通过考试中选的考生,已经开始形成“同年”的关系,这种关系,渐渐和世交、同乡、同宗并重。
靠着考试中选、当官的考生,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这些人踏入仕途之后,没有父辈的余荫可以依靠,没有家族的门生故吏可以借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然而在官场上毫无根基的新人,想要靠着一己之力向上爬谈何容易,于是乎,“同年”这一关系,就成了新人在宦海挣扎时唯一能依靠的救命稻草。
诸多靠着考试当官的官场新人,靠着同年这一关系攀交情,然后互通有无,相互帮助,即所谓抱团取暖。
渐渐地,寒门出身的官员竟然隐约形成一个个小圈子,见面就称“年兄”、“年弟”,瞬间就和别的官员有了区别,关系马上亲近一些。
如此情况,算颇受忌讳的结党营私么?
好像不是,毕竟要说同年算结党,那么同乡算什么?
更别说朝廷对“同年”关系的形成,不仅不加以遏制,反倒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郑元璹知道,吏部考核百官时,对于那些通过考试当官的官员,总会有额外的汇总,这些汇总,无一例外都是按官员中选的年份进行分类,然后上呈御览。
朝廷不打击“同年”之间拉关系,而同年的关系又确实有实际用处,所以随着经由考试当官的人越来越多,同年、“年兄”这些词汇,在官场交际之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而那些茫然无助的寒门出身官员,就靠着“同年”来培养关系网。
这样的网,看上去不牢靠,毕竟大家互称“年兄”、“年弟”,实际上交情没多深。
但总归有了攀交情的由头,只要善于经营,那么借着这个由头,寒门出身的官员就能在官场慢慢培养起自己的人脉,然后相互利用。
人脉,说白了需要靠利益往来进行维持,若没有利益往来,就算是同宗,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郑元璹自己就深有体会。
他出身荥阳郑氏,但如今却只能自己在官场拼搏,问题出在哪里?
他不能给同宗太多的帮助(让利),那么同宗也不会真心实意帮他(返利)。
世家大族把持官场,靠的就是相互提携,今天你推荐我的子弟或部下,明日我推荐你的子弟或部下,于是关系日益密切,门生故吏越来越多。
而对于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他们没有阀阅、世交就只能靠着攀“同年”的交情来建立人脉。
这种做法有用么?
郑元璹觉得还行,因为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驸马韦福奖,处境有些尴尬,虽然娶了公主,却老是被人诟病靠着给天子做女婿才搭上顺风船,所以把心一横,跑到烟瘴之地的交州当官,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礼部小官王循,出身寒门,在官场无依无靠,没有半点助力,为了获得一个表现的机会,不惜毛遂自荐,随使团出使南洋。
王循说自己不晕船,结果乘船出海时被颠得胆汁都吐出来,又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差点就死在异国他乡。
但王循还是咬着牙撑下去,还真的撑过去了,这位如此拼命,为的是什么?
为了向上爬。
韦福奖,王循,都在想办法向上爬,所以为了培养人脉,想尽一切办法攀交情,而“同年”,就是攀交情的一个好借口。
韦福奖希望多几个官场上的朋友,日后也许有用,而王循希望和驸马韦福奖搞好关系,博得渺茫的机会,让自己的名字能够传到天子耳边。
互惠互利,不外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