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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时,曾开车绕道几百英里,拜访了那座发出这些信件的密苏里小城。说来也怪,小城旧貌未改;样子完全如同他根据先父的描述所做的想象:高々的、经过风吹雨打的木屋一座々挺立在断崖之巅。他想家寄回来一张深棕se的明信片,上面印的就是这座小城;这张明信片还在楼顶的小屋里保藏着呢。我父亲骂道:都是先父昔ri的痛楚搅碎了他的心,使他变得抑郁寡欢、愤世嫉俗。我母亲称:打那以后,丈夫的身体就算垮了。
看他赛足球,真是美不胜收,我儿最矮,但跳、顶、传、晃、带样々拿手。既使被大块头撞倒,他也倒得迷人,总垫着黑绿条的校队球衣在地上翻几个滚。我忌妒他。我再也享受不到穿校队球衣的荣耀和快乐,享受不到教练的庄重鼓动仪式,享受不到互相握手抚背的亲密情意,享受不到傍晚月牙儿下披着暮se休憩的恬静,享受不到正式比赛时拱顶体育场里森罗万象的盛典,那里不但有喝彩的母亲和令人称奇的“斑马”裁判,而且有使用电子笛报时的“眼镜”先生。我儿she中一球,他容光迸发,高举双臂奔入队友的怀抱,简直得意忘形了。队友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抬到空中。多气派!多**!多帅才!坐在场外观看的父亲,内心只留下一种抱憾:他意识到,再加上天资,这孩子一定会更加飞扬跋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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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开车穿过宾夕法尼亚州,到匹兹堡听儿子朗诵。向听众宣布了他俩光临的消息,但他俩坐着没动;掌声一起便落。我母亲过后说,要是勉强摸着黑站起来,说不定她要裁进另一排去。次ri晨,阳光灿烂,我们三人寻找起他俩的旧居来了。那里曾是他们的乐园;我甚至推测过,我投胎也在那里:正值大萧条ri趋深重,恐怖笼罩全家之时。我们发现了母亲经常拜读屠格涅夫的图书馆和那座夏夜里密々麻麻像铺地砖一样睡满乞丐的小公园;可是,坐车转来转去,始终没有找到原来那条街。下车步行,母亲看到一棵树。她说她认得它,过去在家常常倚窗凝望的就是这棵黑油々的菩提树。树枝倒是粗了,但姿态未变。可是那座房子,乃至整个街区都已无影无踪。草里还有些零碎的砖头和钢筋,看来,拆除工作刚々结束。我们站在空地上,笑开了,谁都认为该拆,因为铁路道轨离得太近。这不,一辆长々的货车沿着弯道吃力地向东开去,那沉重的车身好似一串顺江而下的驳船;接着,一列耀眼的客车又从对方轻盈如飞地驶来。铁路的弯道半遮半掩地挡住了朝这边移动的汽车。重建的“金三角”商业区,灰蒙々,雾茫茫的,矗立在左边远处一座々桥梁的身后。那天早晨,我们站在杂草丛生的瓦砾上,踏着废墟,傍着那棵幸存的大树,简直陶醉极了。何以如此?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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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对我说:‘是啊,基督教牧师不是你干的活儿,它是为能够领受天命的人设立的职业。’我明白,他想让我追问他。我们从不多说话,但彼此心々相照;俺爷儿俩都怕鬼,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问了他。到底他领受过天命没有。他否认了。说没有,从来没有领受过天命。对于他来说,承认这一点是非同小可的。可他对我亮了底。据我所知,除了向我承认之外,他再没有向别人承认过。我察觉,他说完后十分恐慌。我们便到此为止,再不提起。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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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惹哭了弟弟,又该受罚了。父亲就是维持正义的嘛。我把这小子逼进我们卧室的墙角,他抓住一个硬纸板做的长邮盒当剑使。搦战之势已达白热化程度。我如滚石落山,一个纵身,扑将上去,打掉他手中的武器。他乐了。莞尔而笑!莫非我脸上露着傻相?莫非他看到我仍旧比他历害,还配做他的保护神,而感到高兴?何必这样?我不打他了。一父一子,站立片刻,然后,他敏捷地像在足球场上一样,几步绕过我,走出门去。砰地一声将门带上。在走廓里又不干不净地嚷了一通,回自己屋时,还把所有能摸得着的门摔得咣当直响。我们赔笑不语的时刻是憋气,现在是爆炸。全家为之震撼。楼下,几个孩子和老伴都向我拢来,又进忠言,又做心理分析:我——过于粗暴。他——娇惯坏了。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在那明智、绝妙的一瞬间,他轻々一笑,我便心慈手软了;在用武力表达愤怒的世界大战重新开场之前,就把这个不幸埋藏在我一个人心里吧。
我们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儿子,儿子报复了。他在自己屋里弹起了吉他。今年冬天,他长进真快,不用说,手也大了。他在吉他上找到了一条避世的路。现在奏的是“罗曼扎”里的一段反复曲,滑音像心脏的搏动,顺着音阶自然而然地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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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211766‖
曲子降啊降,他在用无限的柔情轰炸我们,把片々鹅毛似的音符投下来,投向芸芸众生,投向宾朋,投向罪人。
fftxt/book/3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