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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杂草边的马路上,黑咕隆里道:“我们不是要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我们兄妹商量过了,尽量做到两全。我们家也就那么点钱,都是我爸爸辛苦一辈子赚的,我哥现在经营地产,我自己出来做风投。我二妈呢,一言难尽,只能告诉你她人不是很好,和我爸爸分居也有很多年了。她讨好我爸一时,终究难过一世,该分该离我们都支持,但她狮子开口要了20个亿,律师信都寄来了。”
高心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眼睛盯着自己注视的那片野地。
蒋卓臻进一步心平气和跟她解释道:“我们家现在焦头烂额,好多项目的资金都不能断链,我把风投的不少项目硬生生都卖了,就为有个万一,需要赔钱,我也帮我爸爸出一份儿。”顿了顿:“希望你理解,我们家人对父母再婚是支持的,知道我爸不容易,也不是谁都能放弃那么大笔钱去追求爱情,尤其是在他60岁的时候。”
“我妈也不是图你爸的钱去的,别瞧不起人。”高心扭头看了蒋卓臻一样,半黑不黑的天色里,蒋卓臻依然有气定神闲的本事。
蒋卓臻见她肯听进去,终于松口气般道:“谁也不会预先把人想成坏人,可鉴于我二妈的前车之鉴,为了我和我哥还有我弟弟的利益,以及商业考量,我需要跟你签这份合同。但你放心,我们肯定也不会亏待你们母女,就算我父亲以后去世,我们依然会支付赡养费用,这笔钱绝对不会低,但是公司的一分一毫不会跟你们产生联系,这是我们不会让步的。”
“谁要你的钱!你们都留着吧,我也不会签协议。”高心根本在乎钱,这是尊严的问题。谁愿意被人当成贼防?
蒋卓臻一手撩拨着跑散的头发,长手长脚坐在路边,也不愿意再拖泥带水,和盘托出道:“我本来也特别不愿意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想想咱们认识,所以我好心好意跟你慢慢说。我是怕老大太严肃把你吓着了,老三你也知道是什么样。”
高心冷哼一声,说了句谢谢你假好心,她也不傻,想了想比蒋卓臻还直白道:“你还不如说吧,如果不签协议,你要怎么样?”
蒋卓臻竖起手指恍了恍,手背还隐隐发疼,咬的那口大概是肿了,她在暗暗的光线里望着身材单薄,表情倔强的高心坦坦白白道:“不是针对你们母女,在我眼里这是工作一样的流程。我二妈是前车之鉴,家里经不起这个折腾了。我父亲娶你母亲,我们认为是好事情,但是如果这个协议不签,我们觉得这份婚姻起码也不够理智。为了家族着想,我们将反对你妈妈和我爸爸结婚。”说完,皱了皱精致的眉头也挺不情愿道:“不择手段。”
高心听完了,低着头嘴角哼笑一声,看了蒋卓臻一眼,黑天昏地里还能望见她谈生意一般严肃的表情,高心不再理她,拿着手里快没电的手机,沉默着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
电话挂了好久,终于接通,差强人意的信号里,高心强忍着心酸笑着跟母亲问了好,又慢慢开口道:“妈,你跟最近认识的那个蒋叔叔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宋教授的性格一贯文静,声音不大带着些犹豫道:“心心,我这几天也想跟你说说这个事儿……可有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本来想让你今晚回来吃饭,可早上电话你说你加班。”顿了顿很不好意思那样吐露:“你蒋叔叔跟我求婚了……”
高心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她实在不想哭,咬咬嘴唇笑了道:“那是好事儿啊。”跟着问了的声音也不大:“你确定很想嫁给他吗?”
她拿着电话,没有听见母亲回话,却听见无线电波里传来极细又饱含感情的一声轻嗯,然后是她母亲有些慌张的声音:“妈妈再婚……你会不会不适应?”
“怎么会?只要你喜欢他,他对你好,我高兴还来不及。我现在工作了,又不在家住,老没时间陪你,你有个伴儿多好。”高心鼻子发酸。
宋教授踏实了一般,又跟她说了些注意身体,改日和后爸见一见的话。
高心都答应了,点点头答应的很干脆。她母亲的性格她都了解,既然能做出决定,必然也不容易。再说几句话,电话就没电,挂断了。
夜风凉薄,马路边高心只感觉到冷,又冷又饿,可这些都不重要。她捍卫的东西,都在她心里,高心还是高心。 “这协议你爸知道吗?”
“他不知道,是我们兄妹的主意。但他知道了,我们也是这个意思。”蒋卓臻也感觉到冷,双手抱了膀子神色并不愉悦道:“希望你理解。资金分散对我们将是致命打击,所以我们不能给你们母女继承权利,即使这是合理合法的。”
高心转头看了坐在身边的蒋卓臻一眼。
天光全暗下来之前,她无法抑制某种酸楚,水一样的眸子眼泪不控制的滚下来。她生的虽然清秀漂亮,但人瘦脸小,头发细软不够浓厚,扎起来后显得额头有些高,可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像鹿一般安静漆黑。
蒋卓臻暗暗调整了呼吸,又感觉被什么压住一般逮不上气。她望着面前这个有些瘦小的姑娘,觉得她生的美,又美的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
高心用手擦了眼泪,提了要求道:“我和你签协议。可你也要答应我,我希望我妈妈嫁的高高兴兴,嫁的风风光光的。像她第一次结婚,嫁给我爸爸那样觉得这是很骄傲的事……我不想她知道你们的勾当,你们也不要跟她说,其余的我会处理。”
“你放心,我答应你。”蒋卓臻没有理由不答应,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高心。
高心没有接,吸吸鼻子止住眼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全黑了。
蒋卓臻当然不认为自己是坏人,但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她向来觉得自己心肠够硬。以至于每次参加各种慈善晚宴,看见视频里残疾的,失学的,死爹妈的,尘肺病的,各类惨的不能再惨的底层人士,她都觉得是天命使然,自然规律。主持人煽情要死的言论里,她走上台去捐款脸庞被灯光照的漂亮,可在那下面,她的身体里,心肝都是硬邦邦的。那不过是她的一次商业活动,为公司博一些名,为了赚更多的利。
可坐在荒郊野外的马路边,陪着身边的人,望着前头黑黝黝的天色,蒋卓臻感觉很不好,她头一次为做了亏心事感到愧疚,又十分想心疼心疼旁边坐着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