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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一言堵住,清颜霎时哑然。她并不是沒想到过这些,也并不是对高湛还抱有期许,只是就算知道斛律昌仪不能活下來,她又怎么忍心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往绝路上逼?也许,从头至尾,太过心软的,一直都是她自己吧。
“所以姐姐,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想,父亲和哥哥他们,也都会体谅我的用心的。”半含着笑,斛律昌仪将那枚玉玦执到眼前,那痴迷入骨的眼神,犹如透过清透的玉质,看到了她心底珍爱的那个人:“姐姐当年送我玉玦,告诉我必要时须有决断,我当初并不理解。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只不过这决断之意,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说着,她将玉玦握回掌中,贴向小腹,重新靠坐回墙角,带着满足的笑容合上双眸,声音缱绻:“百年,我和孩子马上就來陪你了,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团聚了……”
纤长的十指紧扣,那锋利的指甲戳进肉里清颜也恍然不觉。站起身來,她闭了闭眼,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往外行去:“陷害百年的贾德胄已经被我诛杀了,但愿他在天有灵,也能够有一些安慰吧。”说着,她推门而出,脚步决绝地不留一丝回头的余地。
就这样吧,让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吧。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她感觉到有咸涩的液体滑过唇角,让她的心都逐渐变得麻木。她是真的,累了啊。
当天夜里,斛律光风尘仆仆地自边疆赶回,见到的,却只是自己女儿那冰冷的尸体。斛律昌仪绝食而死,至死都沒有松开那握在掌中的一枚玉玦。
清颜和恒伽跪在斛律光面前,沉声将斛律昌仪最后的决定说明。纵使铁血如斛律光这等久经沙场的悍将,也终是止不住泪洒当场。抬手扶两人起身,他微红的双眼恢复一贯的坚毅刚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也只余一句:“不怪你们,将昌仪,好好安葬了吧。”
乐陵王高百年之死,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湖心,在溅起了一点水花之后便也再无声响。若非其王妃斛律昌仪伤心欲绝之下绝食殉情,引得斛律将军千里之外赶回,恐怕朝中大臣沒有多少人会关心。毕竟,高家的几位皇帝素來都是冷血杀伐之辈,现在执政的高湛更是个中翘楚,谁也不敢对这些事给予过多的关注,以免一不留神就引來了杀身之祸。
而高湛对斛律昌仪的死也并非是无动于衷。在斛律昌仪下葬之后的第二天,上朝之时,有御史出言指责斛律光不顾边关大事,私自回京,素來令行禁止的高湛却是保持了相当大的宽容。
“斛律将军新近丧女,私自回京也在情理之中,不用过于苛责。”冷淡地开口阻住御史进一步的谏言,高湛黑眸扫过下方看起來有些面容清减的斛律光,却是语带怜惜:“乐陵王高百年谋逆一事证据确凿,念在斛律将军的份上,朕并沒有牵连之心。不过乐陵王妃用情至深,实在令人感动,朕对她的死也是格外抱歉,只望斛律将军节哀。”
“微臣谢皇上体恤。”躬身一礼,斛律光神情整肃,依旧沒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忠君爱国是斛律家的家训,他并不会因为一己私怨就误国误民,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说起來,斛律将军的**今年也有十岁左右了吧?”微微偏头,高湛似是不经意地问起。
“是,微臣小女婉仪年方十岁。”虽不清楚高湛此话何意,斛律光还是如实回答着。倒是他身后队列里站着的恒伽和长恭等人,在两两对视了一番之后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
“嗯,倒是和朕的太子般配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高湛继续道:“传朕旨意,斛律家女儿端方有礼,仪容兼修,实为天下女子典范。今特将斛律光**斛律婉仪赐于太子高纬为妻,是为太子妃,待两人成年之后便可择日完婚。”
“这……”一众大臣乍一听闻如此旨意都不由愣怔当场,而斛律光本人更是半晌才回过神來,苦笑着敛容谢恩。
“恭喜斛律将军啊……”“恭喜恭喜……”“……”
领悟过來皇上的意思,朝中众臣都开始笑着來跟斛律光道贺。高湛的意思明摆着呢,这是弥补斛律家刚失了一个王妃,看來以后斛律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还不得赶紧着巴结些。
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高府的几位王爷和斛律恒伽却是齐齐地皱紧了眉头。看來这浑水一潭,只要置身于其中,便沒有一日可以全身而退啊。
山雨欲來,人心也都开始跟着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