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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就像任何地方的资源卫星那样,岩块表面设置有无数的太空闸道与监视所,作为主体的三角锥状岩块上有两个圆筒状的居住区块,各自在岩层上开出一点六公里的孔穴,崁于其中。和殖民卫星一样,靠迴转产生离心重力的居住区约有三万人定居,这些人则是以开採矿山维生。以上便是玛莉妲所有的说明了。巴纳吉所搭乘的船舰——新吉翁舰队的旗舰“留露拉”,以及同行的伪装货船“葛兰雪”两艘船舰,就这样一同进入了“帛琉”的内部。
船舰并非是从露出于表面的太空闸道进入,而是从四颗岩块彼此将岩层相靠在一起的接合面缝隙。船舰穿越了重合相叠的岩块内侧,由外部是难窥其奥的。巴纳吉明白其构造似乎是为了提供一道“入海口”,但从舷窗可以判别到的也仅止于此。带有压倒性质量的岩层逼近到眼前,交错穿插的巨大连结轴佔满窗外,当船舰总算穿越过这些后,巴纳吉已被带出了房间。视野开展的一瞬间,巴纳吉看见研钵状的环绕空间有好几艘舰艇停靠着,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俯视到ms住来的景观,但玛莉妲按住了巴纳吉整颗头,使他没有多余的闲暇可以确认。让人押往舰外,并接受过规定的防疫检查之后,巴纳吉便踏上了“帛琉”的土地。
巴纳吉没有机会一望港口的全景。穿越过无重力带的通道,出到类似航站的建筑之外后,就看到被包下的磁浮列车在等着。这和殖民卫星所用的“地下铁”是同型的交通工具,不过在这里真的是奔驰于地下坑道之中。同乘者除玛莉妲之外,还有几名据说是“葛兰雪”乘员的男子。他们与“留露拉”的乘员在气份上有着明显不同。即使所有人都穿着混织有金色丝线的华美军服,却有某种不相称的感觉。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虽然古代是有这样一句谚语,但人似乎也有人的矜持在,或许该说是不喜装饰的气概压倒了制服本身吧。无论如何,这群男子带有黑道分子的味道这点是绝对没错的。
由会话可以察知,玛莉妲原本似乎也是“葛兰雪”的乘员。为何只有她会换乘到“留露拉”上头,负责看管自己呢?没有让巴纳吉思考的空闲,磁浮列车开始行驶,而窗口的风景也为坑道的岩层所填满。行驶了五分钟,坑道已从眼前而去,开挖至“帛琉”探处的採掘场开始在眼底扩展开来。尽管巴纳吉觉得自己就像是正体验着社会科校外教学的小学生,还是把脸贴上了窗口一动也不动。
採掘场几乎一直线地纵贯了三角锥状的小行星,其平均直径是四百公尺,长度则达十公里以上。以这个可说是大得离谱的空间为中心,交织有无数网目般的坑道,据说这些坑道连繫着居住区与太空港等地。採掘场的终点则有着自动化的射出系统——质量推进器存在,似乎会定期将採掘到的矿物射出的样子。只从车窗看见的来判断,整体而言,採掘场的设备带给巴纳吉一种老旧的印象。
依附在坑壁的工厂群几乎都没在运作,放置在四处的採掘机械也没有运作的迹象。所有的东西都被铁锈与尘埃所掩盖着,有种已经快要与赤褐色的岩层一体化的感觉。虽然有几架搬运矿石的迷你ms,藉着无重力的作业环境稀稀疏疏地来回飞移着,其机型却老旧到令人觉得可怕的程度。人工太阳的反射板也有半数已经不见,採掘场以及被过往尘埃所掩盖的设备群,都只能照射到黄昏时分般的光线而已。除了寂廖的废弃矿山之外,再无词汇可以说明出现在眼前的光景了。
“过去不是这样的。大概五十年前,在殖民卫星建造工程还很兴盛的时候,这一带的烟囱的冒着烟。听说对面的地层,还会因为喷起的土砾而看不见哪……不过,这里的石块并不是很优质的矿脉。从这里在初期开拓时代被运来开始,有时就会掺合一些其他的石块来充数,尽管这样还是鱼目混珠地一路用了过来。到现在也几乎挖掘殆尽了,所以只能开採出一些钛矿的残渣而已。”
一起看着窗外,奇波亚?山特一面说着。身为“葛兰雪”乘员之一的他,看来就是个对人亲切的黑人,而他似乎正是在这“帛琉”土生土长的居民。话说回来,当他还是巴纳吉这个岁数的时候,这里的名字还不是“帛琉”。当殖民卫星公社决定关闭的时候,不知是哪里的资产家把这整颗星球买了下来,并因袭地球的地名“帛琉”为这里冠上了新名称。自此以后,“帛琉”便被指定为side6的特别行政区,而那位资产家则安坐到了区长的位子上。以旧世纪的说法来讲的话,这种状况差不多就像是从国家手中买下了附庸的小岛。虽然可以自称为总督,实际上则像是个村长一样。奇波亚如此向巴纳吉解释。
“过去的吉翁公国,层有个叫做『所罗门』的宇宙要塞对吧?似乎是因袭了那个名称,才会叫做『帛琉』的样子。。『所罗门』还是从神话中的国王借来的名字呢,虽然这跟岛屿扯不上什么关系。哎,总之就是肤浅吧。”
简言之,“帛琉”的所有人是个纯粹的吉翁支持者。他应该是期待着战后会产生的特别需要,一方面买断就要经营不下去的矿山,一方面则将这些资源提供给了新吉翁的据点。在战时以贯彻中立而为人所知的side6,据说背地里也是和吉翁公国有着联繫的。若是首长国默许,要从联邦眼中稳藏住这里的存在也并非不可能。既使在第二次新吉翁战争过后,政府正强化于取缔吉翁残党的当下也是如此。
“对于吉翁主义的斗争已进入了扫荡作战的阶段”——如此的宣传也仅止于宣传,联邦军一直以来都对基地化的整颗资源卫星放任不管。这份体会虽然对巴纳吉变得迟钝的脑袋有所刺激,几乎让他明白了交会于联邦与新吉翁间那种想像之外的“关系”,但目前的巴纳吉并没有更进一步思考的余裕。因为同行的蓄鬍男子瞥过别无用意地说着话的奇波亚一眼,用眼光示意他的观光说明该点到为止,而巴纳吉无意间也和这名蓄鬍男子对上了视线。
他是被乘员们称唿为船长的男子。从一开始看到脸时巴纳吉就一直很在意,果然是那对目光没错。他是在“工业七号”用枪抵着自己的男子。坐在他旁边的金髮男子巴纳吉也见过。这么说来,那天早上临时入港,让自己的打工泡汤的船名字就叫“葛兰雪”——巴纳吉突然这么想起。
他们从最初就与眼前的事态有所牵连。追着偷渡而来的奥黛莉,并派玛莉妲过来的恐怕就是这个男人——被称为辛尼曼的船长。巴纳吉望向辛尼曼安坐于斜前方座位的头部。只要这群人没来“工业七号”就好的愤慨,以及对方能直接掌控自己命运所带来的恐惧同时爆发。使两股情绪化作了性质难辨的漩涡。但辛尼曼并没再多看巴纳吉一眼。缩起肩膀的奇波亚也停止说话,只剩磁浮马达的细微运作声留在车上。
吸过一口气,巴纳吉的视线飘向玛莉妲。坐在隔着一条通路的座位上,她也一直将视线投注于辛尼曼的后头部。只看作是对上司的忠诚的话,那对蔚蓝瞳孔却奇妙地带着一股热情。在随意地游移着视线,并且半松弛下来的乘员中,她那紧绷着的脸孔看来格外突出。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找不到话语询问、也没有勇气开口,巴纳吉的视线避回了窗户那边。从设置于坑壁上的轨道悬吊而下,磁浮列车俯瞰着广大的採掘场,尽全速地奔驰着——虽然这在无重力下是没有意义的修辞表现。不久后到了分岔点,换走通往洞窟的路径之后,车辆便被吸入数量多达几十个的坑道之一。
採掘场从眼前而过,狭窄的通道再度包覆磁浮列车。一瞬间的黑暗造访车内,遮掩住了玛莉妲那抹像是忧闷着的眼神。
从到达目的地车站的磁浮列车走下,一行人搭上通往居住区的电梯。就在体会着腰部肉被往下推挤的独特感觉之间,电梯已下降八百公尺余,将巴纳吉等人载到了“帛琉”的重力区块。
一行人并没有来到设置于内壁的城镇,而是走向从电梯大厅直通他处的地下通路。酷似作业用便道的通路,在?过有武装卫兵戍守的闸门后便换了一个样子。就在同行的辛尼曼和玛莉妲快步向前的途中,巴纳吉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审视起闸门前方。
支撑通过的支柱换成了施以刻饰的圆柱,墙壁上挂着织有阿拉伯风格花纹的草绿色布幔。脱俗壁灯照射下的地面铺满了红色绒毯,在尽头等着的则是拱门状的巨大门扉。站在门两侧的两名卫兵身着卡其色军服搭以短披风,?配上?阔铁帽的扮相带有一种年代感,和歷史教科书上出现的吉翁公**士兵一模一样。早已灭亡的国家残渣、就像是从战争博物馆脱逃出来的士兵亡灵,现在正活生生地回望着巴纳吉。
身穿的黑上衣与附有金色丝线的饰扣相得益彰,辛尼曼站到门。前行过鲜明举手礼的吉翁士兵们,便用了俐落的动作将门打开。当作执勤室未免过于广大的空间在门后出现,让巴纳吉第二次嚥下气息。里面的天花板应有两层楼高,四隅圆柱则在柱头施有漩涡状雕饰。仿暖炉样式的电热器上头挂着油画装饰,悬于左右的垂挂式布帘营造出了无法辨别出是否为古董的沉重感。樑上看得见齿状雕饰的凹凸不平,就连吊灯的灯罩上也施有同样的刻纹,可知其手艺之精细。所有的家具显示出某种调和,另一方面却也展露了奢华到令人误以为是宫殿的贵族嗜好。
尽管是復古品味,却与过去的样式不尽相符。受眼前只能说是吉翁主义式的光景所压倒,巴纳吉愣站在当场,虽然毕斯特家的宅邸也有復古之意,但这与那不同。若将毕斯特家的景观比喻作以富裕为根干的洗鍊的话,在这里的则是为了威吓他人而装腔作势出的颓废。像是从地球被放逐到最为遥远的宇宙圈的人们,在反转自卑情结后构建出的文化走向尽头的样貌——随着公国崩溃而消逝,如今只能在尘埃扑鼻的洞窟深处荀活残喘,如同昙花一现般的梦境。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快,只感受到异常的巴纳吉,和镇座于正面墙际的异常之凝聚对上了视线。
那人身着深红色制服,带着面具的脸正朝向巴纳吉。他是人类吗?这就是巴纳吉最初的印象。从他身上简直感觉不到活着的气息。不只是从眼睛遮到额头的面具,其全身都飘散着一股充满人造物氛围的错觉。凝视起不动声色地坐在红木办公桌那端的面具男小,巴纳吉开始认真在想或许那只是房间装饰的一部分,但对方开口道:“我承认这不是好品味”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帛琉』这里的总督,是旧吉翁公国的强烈支持者。我军重整旗鼓时并没有拜託他什么,却盖了这么一梱司令部出来。据说他在这里重现了旧公**最后的城塞——『阿?巴瓦?空』的内部装潢。”
无法立即判断出是眼前的面具在讲话,那是一阵略为冰冷的声音。朝着不作声地回望的巴纳吉,面具男子继续开口说道:“不坦率接受人家的好意可不行。”
没等巴纳吉做出反应,隔着防眩护目镜的目光朝向了辛尼曼等人。“辛苦了,船长。接下来你不用陪在旁边。”听了这句话之后,辛尼曼答话道:“夏历上校。”他那浑厚声音便在室内迴盪。
夏历……背对辛呢曼与玛莉妲退出房间的声息,巴纳吉重新注视起面具男子。这是个听过的名字。慌慌忙忙出击时,巴纳吉有印象“拟?阿卡马”的某人曾提过这个名字。红色彗星,夏亚的弟弟——没错,就是那架红色ms的驾驶员。公**时代在新闻画面上看到的夏亚也是用面具遮着脸……
“怎么了?坐下吧。”
意外亲切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让巴纳吉就要整顿好的思考云消雾散。忍住自己就要纵身而起的性子,巴纳吉坐上了放在暖炉旁的沙发。着白色侍者服装的年轻士兵立刻走近,将红茶注入到放在桌上的茶杯。当待者不与人交会目光地离开身旁后,巴纳吉察觉到有其他的视线正来回打量着自己。
那是随侍于夏历旁边的青年军官。尽管穿的是鲜艳青色布料的制服,却被面具的存在感遮蔽而没注意到……与其这么想,或许他是刻意低调陪在旁边的也说不定。无论如何,那缠绕于巴纳吉身上的视线与夏历成为对比,盯得格外紧迫,让巴纳吉有些害怕。当侍者退出房间,面对的谈话对象只剩伏朋托与他两人后,巴纳吉感觉到他那从暗处射向自己的视线越发增加了黏度。
在他旁边,夏历什么也没说。将双手置于办公桌,交握的拳头撑起下颚,夏历仍用着感觉像无机物的脸朝向巴纳吉。从戴面具的脸判别不出视线的去向,比起恐惧,想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打算如何对待自己的巴纳吉更被焦躁所煎熬着。就这样等着对方表态的话,会被面具的压迫感所吞没。一度将线转向地板,用膝盖擦过手掌上的汗之后,巴纳吉下定决心开口:“请问……”
“你是坐在那架红色ms上的人吗?”
青年军官迅速瞇起眼睛。夏历的嘴角浮出笑意。
“我若回答是,你要怎么办?你要和厮杀过的对手喝茶吗?巴纳吉?林克斯小弟。”
随着揶揄的声音,紧迫盯人的观察者视线投注到了身上。了解到自己正被试探着的身体开始产生反应,使巴纳吉用着颤抖的手将红茶送到嘴边。尽管巴纳吉尝不出味道、香味,就连热度也知觉不到,夏历说出“好回应”的声音却清清楚地听见了。
“不过,也没有顾到后果。这是驾驶员的气质哪。”
徐徐起身,夏历接近了巴纳吉。目光为丰茂的金髮所夺去,巴纳吉另一方面又被单单装饰在桌上花瓶的一朵蔷薇吸弔了注意力。到目前为止一直被红色彗星吞没其存在的红色蔷薇。那是在完完全全为人造物所充塞的这个房间里面,形影孤伶地主张着生命的向色花朵。
“我是夏历上校。你为米妮瓦小姐所做的事,我很感谢。虽然这场招待变得有些粗暴,还请你原谅。”
站到眼前的夏历伸出右手,巴纳吉慌忙将视线移回他身上。一边不自觉地就要回应起夏历,巴纳吉紧紧握住自己快伸出的手。不行,不可以照着对方的步调走。巴纳吉一面感觉到太阳穴刺通的脉动,一面慎重地发话:“这样问虽然很失礼,但请问你那面具是用来遮住伤口的吗?”
嘴角露出被人出其不意的表情,夏历放下了手。隔着他的肩膀留意过眼神更添险恶的青年军官,巴纳吉从正面仰望面具下的眼睛。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希望可以看你的脸。”
“你这傢伙……”如此低吟的青年军官脸色大变,其脚步向前跨出了一步。夏历用手将其制止。
“没关系,安杰洛上尉。巴纳吉小弟很关心这种礼仪。”
被称作安杰洛的青年军官停下脚步。防眩护目镜下的眼光重新看向巴纳吉。在就要瘫软的膝盖上注入力气,巴纳吉承受住了从高一个头位置看下来的视线。
“这算是一种时髦。要称作一种主义的宣传手段也可以。”
这么说着,被白色手套所包覆的双手放到了面具上。啊,当巴纳吉这么想时,夏历已经干脆地脱下了面具。
澄澈的青蓝色眼睛最先纳入眼帘,跟着是刻于眉心的旧伤痕烧烙进视网膜。从那里描绘出俐落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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