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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以及圣水盘,所有的物品都看得出是手工制作的,壁上的采绘玻璃安装有照射灯,而在洞窟深处也下了工夫,让十字架圣像能被灯光照射而出。仿圣体灯作出的萤光灯,恐怕已是旧世纪时代所制的古董品。装点于祭坛左右的烛台与玛丽亚像,应该也是许久许久以前从地球带来的吧。
旧世纪……也被称做神的世纪的西历世代,这些东西是那时所留下的遗物。真实的信仰染上了血与泪,这里是靠着所有人削肉断骨打造而出的城塞——不自觉地走进祭坛,巴纳吉注视不语的基督像。不动声响地接近到他身旁,玛莉妲突然开口说道:“你说的话并没有错。”
“根本就没有正当的战争。但正当性不一定能拯救人。”
不加理会呆望向自己的巴纳吉,玛莉妲仰望起十字架。她那深邃阴沉的蔚蓝瞳孔在这时映着彩绘玻璃的光芒,看来正透明地发亮着。
澄澈的声音在礼拜堂传开,渐渐地渗入巴纳吉紧绷的体内。想起奇波亚等人在用餐前献上祷告的脸,巴纳吉试着在嘴里说出了:“光吗……”即使这座“帛琉”被固定,教会也在其他地方重建起来了,百年前在这里看到光的人们,其意念到现在也还没有消失。这导意念应该会随着刻划在小行星带的歷史,代代相传到奇波亚等人的子子孙孙心中吧。他们相信迟早有一天,所有的刻苦都会得到回报——
“没有光的话,人们就无法继续活下去。所以人们才会想依赖这样的东西。但是,被抛弃到宇宙的人们终究找到了代替这男人的光。他们找到了称为吉翁的新光芒。”
玛莉妲的表情微微地变得险恶。重新注视起基督像的巴纳吉,把在教科书上看到的吉翁?戴昆重合到了那上面。
“正当或不正当并不重要。但对于他们而言,这道光是必要的。为了抵抗绝望,并在残酷而不自由的世界上存活下来,他们需要某种东西,来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改善的余地。没有人可以嘲笑这种需求。没那种东西也能活到下去、依赖没有实体的东西实在太蠢了——如果有人能这么断言的话,那傢伙要不是过得十分幸福,就是活得与世间毫无关联。那样子并不能说是真正的活着。”
紧紧地握牢拳头,玛莉妲一口气讲完了这些话。这个人正在让我看她的心,正在向我表达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顺利传达给我的某种重要事物。这样的理解融化了巴纳吉身体的僵直,一边感觉到自己大受打动的胸口正平缓下来,他低喃道:“只有人类,才拥有神……”这让玛莉妲用着有些出乎意料的脸孔,转向了他。
“有个人曾经这样说过。他说们们拥有可以超越现在的力量……那就是称之为可能性的内在之神。”
记忆中的话语和独角兽的锦织画就这样揪做一团,闯过了巴纳吉的心底。那不是恶梦,是称为父亲的确实存在所发出的声音,也是留在自己心中的话语——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是个浪漫主义者呢!”玛莉妲如此透露了她的感想。
“如果不相信人类或世界的话,是说不出那种话的。虽然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但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
对于玛莉妲突然笑出的脸庞,巴纳吉感到意外,也感到高兴。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自豪的复杂心情涌上胸口,让巴纳吉再度仰望了十字架上面的基督像。
光。内在之神。可以置换为可能性或希望的某种东西。这样的东西一定在所有人心中都有,而又各自不同吧。所以彼此才会产生共鸣,时而出现争执。若是对相异的东西抱持有警戒心,人们也会将自己的戒律或正义规定、强化成独一无二的存在,让自己的过活方式变得僵硬,并因此而犯下错误。
从这个瞬间开始,人们便杀掉了神。?杀了可能性,为世界订下规则,然后逐步限于狭隘的固定观念。人们将称为伦理或道德的砝码置于一边,而时常保持着摇晃的另一边,或许就是他们的价值观吧。若不是这样的话,巴纳吉也就不可能和被自己“规定”成恐怖分子的玛莉妲共渡这样的时间,并展露彼此的心给对方看了。这样的固执不只愚昧,更该说是一种遗憾……
给我多学学。辛尼曼这么说着的声音在巴纳吉脑海里浮现,让他垂下了目光。巴纳吉的视线落在积有尘埃的地面,一道嘆息从他发热的脑袋洩漏而出。“就不要在意瑟吉少尉……那个被你击坠的傢伙了。”玛莉妲如此说道的声音,轻轻地穿越过巴纳吉的肩膀。
“搭上ms待在战场的话,就已经是称作驾驶员的作战单位了。被杀的话没得抱怨,也没必要为了杀人而感到愧疚。”
玛莉妲的话让巴纳吉知道,他那顽固的言行举步底下的意义,以及紧绷的胸口中所藏的想法,其实都已被人看穿了。巴纳吉不自觉地抬起头,并注视起玛莉妲的眼睛。这些是她想要传达的事、她体验过而了解的事。不可分的两者重合在她那蔚蓝的眼睛,凝聚成了尚未化作确实形体的直觉。胸口突然窜上一股冰冷的感触,巴纳吉慎重问道:“玛莉妲小姐也有搭上过ms吗?”
微微瞥过巴纳吉一眼,又马上转过视线的玛莉妲简短答道:“人手不够的时候会。”尽管听来有些含煳的回答让人感到心冷,一瞬间之后巴纳吉又不是很确定地想到了某种可能,使他只能静静注视着缩放出澄澈光芒的蔚蓝眼睛。
斜斜从彩绘玻璃照射进的光,让沉默地仰望十字架的侧脸有如圣母般浮现。真是个漂亮的人啊——直到现在才出现的认知窜上脑里,温暖了巴纳吉原本感到寒冷的身体。
固定于整备用悬架上的“独角兽”身躯,其优美程度已体证了极致洗鍊的工业制品,是足以比拟艺术品的。一方面具备着由直线与平面所构成的量产性轮廓,同时在装甲全体则施有复杂的构造面加工,使其保住了白皑雕像般的纤细形象。从额上伸出的独角也显露着有如美术品的奇妙气息,将名实相副的神秘风貌赋予到伫立的巨人身上。
“之前的高机动型态……还是该叫作ntd模式呢﹖当那启动的时候,是由称为nt-d的系统来扮演os的角色。而拉普拉斯程式,您则可以把它想成会与nt-d的开启作连动,阶段性地解密的编码加密资料。”
一边从位于腹部的驾驶舱探出头,年约四十的技术军官说明道。所谓技术领域的人,为什么就这么不会看身分说话呢﹖尽管心里感到不快,安杰洛还是将身子伸出了升降机平台,并窥探起开着昏暗缺口的驾驶舱门。
由于只有开启备用电源,所以全景式萤幕这时并未启动。在彷彿要让人融于其中的黑暗里,与线性座椅连接的颢示面皮亮起了待命灯示,除除地闪烁着可读作“la+”的标志。落入新吉翁手中以后,“独角兽”拒绝了所有外来干涉而保持着沉默,唯一的动静就只有这个号志而已。la+——恐怕就是宣告着“拉普拉斯之盒”所在的路标灯号。从冒上一阵寒意而毛骨懒然的安杰洛背后,夏历开口道:“你说,阶段性地﹖”
“也就是说,封印会随着nt-d每次的启动而解开,并提示出新情报的意思。从登录了驾驶员之后到目前为止的启动次数是两次。最初那一次是让系统进入待命状态,第二次则提示出这个座标位置。是这样就结束了,或者下次启动时还会再提示新情报,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不过,从拉普拉斯程式在硬碟里所佔的比率来推断,看作仍有情报尚未提示出来,应该会比较自然。”
“没办法在现阶段就让所有情报提示出来吗﹖”
夏历附和道。站在升降机平台上搓,弄起下巴,戴着面具的高个子。看来就像在煞风景的整备工厂里独自展露着色彩。连夜赶工于调查“独角兽”的两天之间,似乎没有像样睡眠的技术军官回答:“是可以挑战看看啦”,接着便无力地垂下肩膀。
“即使只是要取出已经提示过的情报,就花了这么多的时间。要是随便对程式进行干涉,或许会让所有内容都变成白纸。若您能容许这种可能性的话,我会尝试,但我不健议您这样做。照顺序解开封印的作法会比较妥当。”
“不能解除驾驶员的生体登录吗﹖”
只要能做到这点的话,马上就能将情报取出。也没有必要再纵容那个叫巴纳吉的少年。?了以焦躁声音插嘴的安杰洛一眼,技术军官将带进驾驶舱的电脑拿到手边。一边整理起飘浮于无重力的大量管线,他背着身子答道:“会伴随同样的危险。”
“驾驶员的认证系统与拉普拉斯程式之间,有着相关联的关系。只有在登录过的驾驶员启动了nt-d的情况下,拉普拉斯程式才会运作下一个步骤。就这层意义来讲,可以说这整个程式是在扮演着一种石蕊试纸的角色。因为要让nt-d启动,特定感应波的检测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才叫新人类驱动系统吗﹖”
面对技术军官藏有深意的发言,夏历回以明白了某种事情的声音。所以说,终究只能倚靠巴纳吉?林克斯吗﹖只理解到这点,便对整件事失去兴趣的安杰洛退开“独角兽”的驾驶舱一步。“是啊。虽然是这样,它的构造还是很奇妙。”技术军官如此接话的声音,安杰洛有一半都当耳边风,只管将视线挪至广大的整备工厂。
整备工厂设置于由四颗小行星构成的“帛琉”当中,号称体积最大的“卡利克斯”的一部分区块上,在此除了“独角兽”之外,还能看见二十架出头的ms并列着接受修理与逐项检查的景象。从这里隔着两具空悬架,有一架耸立着浓绿色庞大躯体的“古拉?祖鲁”。旁边则排有作为吉拉系机种基型的“吉拉?德卡”,可看见袖部刻有徽章的机身正开启着全身上下的维修舱口。站在其正面的修长机体,是过去新吉翁军作为主力的卡萨型。那虽然是旧公**残党开发出来,已有十年之久的简易量产机型,具有可变式结构的机体在运用性上倒不差,即使如今也能在斥候或侦查之际派上用场。所刻上的袖饰流露出匠心,使人不会去意识到凑数用战力的干弱,就此层面来说与机体是相称的,同时也酝酿出称其为“带袖的”的机体也无大碍的统一感。
将目光转到头顶,则可隔着天窗的玻璃窥见停泊中的舰艇灯火。由此处看去只有食指程度大小的舰影,应该是姆萨卡级的巡洋舰吧。“帛琉”的军港,是设置在四颗小行星岩层相互紧邻的接合面缝隙,并将彼此面对面的研钵状凹陷当作下锚处运用。因为各自的沟隙会被所面朝的小行星遮住,外部便无法窥见军港的存在。尽管某些角度能隐约看见码头的灯火,但联繫固定起小行星之间的连接通道则尽到了网格的功效,使来自外部的观察变得困难。以三次元视觉规模构筑出的“入海口”,正可说是处于要冲的位置,尽管如此,却没有坚固要塞惯有的那种闭塞感。若提及作为下锚处的沟隙规模,光只是“卡利克斯”此处的直径就有五公里,最深处则可下探两公里。面对面的三颗小行星也凿有同样的沟隙,由于沟隙本身是以拿状般地覆于头顶,由其底部仰望的光景之美,只可用壮观一词来道尽。如果将其间的连接通道当成了钟乳石柱,这里就该称作是宇宙规模的钟乳洞吧。
在这个大空洞中,停泊在大小合计达三十艘余的艇舰,船坞的缝隙则飘浮有相对看来就像是玩具般的工作艇与ms。东拼西凑的残堂组织几乎可当成是一只游击部队来看,虽然其中也有无法充作战力使用的舰艇,要再度起事倒也算备齐足够的动员数了。只要能解开这个叫拉普拉斯程式还是什么的玩意,将“盒子”弄到手的话,想一鼓作气发兵举事也并非全无可能,明明是这样的——仰望起“独角兽”的头部,安杰洛咬紧牙关。“原来如此,要称之为驱动系统,它的性质是有些偏激哪﹗”夏历如此开口的声音。又使他慌忙将视线移回到了正面。
“是啊。先不管事后将拉普拉斯程式装上去的人是怎么想的,这玩意本来就是台狩猎机械。可以说是两种矛盾的要素被组合到了一起吧。上校您说在它身上感受到的『疯狂』,或许就是出自于这份矛盾也说不定。”
“我了解了。卡帝亚斯?毕斯特果然还是将『拉普拉斯之盒』交给了不得了的恶魔来保管。”
面对技术军官的论调,夏历扬起面具下的嘴角说道。听漏重要的事了。甚至没有扼杀这份动摇的空间,夏历唿唤“安杰洛上尉”的声音已经传来,让安杰洛立刻摆出立正不动的姿势。
“和我之前交代的一样。通知全军照指示行动。”
“是﹗”
此时安杰洛也是在反射下併齐脚跟后,才开始反刍起收到的话语。照指示行动——对于预测到的奇袭攻击进行应对。联邦军会来“帛琉”挑起战事。一方面感觉自己的体内正热血沸腾,另一方面则现实地思考到得调来冷冻干燥的蔷薇才行,安杰洛凝视起在眼前晃动的深红背影。夏历单手放上了驾驶舱盖,向技术军官问道:“那么,现前提示出的座标是在那里﹖”
安杰洛没听到钻进驾驶舱的技术军官的回答。那或许是“盒子”所在地的座标资料,自己也有必要先听过。安杰洛打算从舱口偷看,却被夏历像是退下脚步的背影所逼,唯有急忙将路让开一途。
“……真希望这是个玩笑哪。”
面具映着“la+”闪烁的光芒,轻轻一笑的夏历说道。对此安杰洛只得皱起眉头。
同时刻,四月十二日上午零点二十五分。完成了对“拟?阿卡马”的补给,告别暗礁宙域的输送舰“阿拉斯加”正在返航的途中。
“阿拉斯加”被分类为哥伦布改级宇宙输送舰,全长达一百四十五公尺,幅?一百一十公尺,形状长得几乎可说像完整的正方体。全长虽然不到负责护卫的克拉普级巡洋舰三分之二,占去船体大部分体积的两个货柜区块却有很大的容量,收容能力号称可达一个ms中队的份量。结束补给任务的现在,被令以普通航海部署的舰内曾度过一段平静的时间,但“阿拉斯加”当下所捲入的状况却绝非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