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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称为张婶婶!棚子里的空间被一张漆黑的长桌子隔成两段,桌子前面放满了花圈和纸人并铺着秸秆,方便人们磕头,桌子上则摆着香炉和贡品。
桌子后面,一口黑se的棺材停放在正中间。我们绕过桌子来到棺材前面。
我伸长脖子探眼向棺材望去,有些害怕,从小到大,我唯一见过的死人就是我爷爷,更何况张清芳的眼睛还是睁着的,这就更增加了我的紧张,但不看又不是我的个xing,既然来了,看一眼总没事。
我瞄见一位老妇人穿着蓝se的寿衣平躺在棺材里面。老妇人虽两双眼睛还未闭合但神态安翔,并未有令人恐怖之相,反倒让人觉得她还在人世。从面相上判断,应该不是冤死或者屈死,只是生前有心事未了而已。
奇玮看了张清芳的遗体,点了点头,对着老张说:“老张,你们兄妹还有你姐姐的儿女留下,其余人先出去,这件事只和你们家直系亲属有关,其余人就不要参与了,这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老张听了奇玮的话后转过身对他们说:“玉梅、玉鑫、玉香,你们留下来,二哥、清云你们也留下来,其他人先去正堂守着。”
老张说完这句话,其他人都走了,而且走的很快,因为谁都不愿意在一个死不瞑目的人身边待太久,天知道那些怨气会不会缠在自己身上。现在棚子里剩下的有张婶婶兄妹三人:那个60岁右脚有点跛的男人应该就是二哥张清河,看上去不到50岁的那个妇女应该是最小的妹妹张清云,剩下的三个就应该是她的孩子们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个35岁的壮年男子和一个28岁的少妇。不用看就知道老大老二和老三是谁。
老张对奇玮说:“这一家的直系亲属全在这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奇玮开口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老太太眼睛未闭不是因为有怨气,而是有一件事尚未放下,现在我就告诉你们这件事是什么,首先,需要你们身上的一件东西。”
老张说:“需要什么?”
奇玮指了指年长的三个人,“这件事跟你们四兄妹有关,首先,”奇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二哥张清河“张伯伯,你必须把自己身上的存折交出来。”
奇玮的话刚落音,张清河就像触了电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那条跛腿,他对着奇玮梗着脖子,脖子上一条条青筋凸着,他大声叫着:“谁会把存折那么宝贵的东西带在身上?万一丢了怎么办?”
傻子看到他的表现都知道,这个张清河,身上一定有存折,这次,奇玮又说中了。
“我能掐会算,你骗不了我的,还是交出来,不然你大姐无法安息。”奇玮倒是显得很平静。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你还是走,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张清河气呼呼地,但明显语气中少了许多自信。
“你敢把上衣的右边口袋翻出来让大家看吗?”
“……”张清河脸憋得通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安静到了极点,大家谁都不说话。
过了半分钟,小妹张清云首先打破了沉默,“二哥,没有的话也要翻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嘛!”
张清河无奈,他的手哆哆嗦嗦地解开了上衣口袋,扣子刚一打开,一张红se的纸就映入了众人的眼睛,在昏黄灯光的照she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不是存折又是什么?
张清河掏出存折,“好,就算你说准了,你要我的存折干嘛?没有密码你能取出钱吗?”
奇玮伸手拿过张清河手中的存折,看了一会,慢悠悠地说:“你姐为了弥补心中对你的歉疚,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你就放过她。”
张清河还没有从上次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但奇玮的话一出口,显然他又震惊了,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过了好半晌才结巴着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的母亲是镇里的工人,我知道在你们那个年代,种田是很辛苦的,谁家能找到一份工人的工作谁家就是在这个村里数得上的家庭。母亲在把你们养大后她就退休了,按照当时的传统,母亲退休,她的一个子女可以顶替她原来的工作继续干下去。你们四个子女都想要这份工作,于是,你们的母亲因为让谁顶替这件事情发了愁,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后为了照顾有腿残疾的老二张清河,母亲就决定让他去顶替自己的工作。但无奈工厂不要腿脚有残疾的。为了体谅你们大姐一直以来对你们的照顾,母亲又让张清芳顶替了工作,但同时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的二弟,因为工作本来就是给他的。”奇玮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的大姐每月将自己辛苦赚的钱都供老二娶了媳妇,但老二张清河总觉得是大姐抢了自己的工作,为此他俩一直在闹矛盾,直到大姐死了,她每个月的退休金还有一半打在了张清河的存折上,不信你们看!”
听到这里,老张沉不住气了,他打断了奇玮的话:“二哥,你儿子女儿都出息了,在外面一个月挣着好几千块钱,大姐都照顾你一辈子了,到了老了,你咋还忍心要大姐的那点退休工资呢?”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按照祖传的规矩,无论什么都是传男不传女,工作也一样!凭什么大姐就能顶替妈妈的工作我不行!?”张清河激动地说,两眼都快要冒出火来。
“你,你不是腿有残疾不能去吗?”张清云看到二哥发怒的样子,想要阻止,但又不敢大声,只得怯怯地说。
“有残疾也轮不到她去顶替,传男不传女懂不懂?我放弃了这个机会,替她种了一辈子的田,她就应该这么对我!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可以活得人模狗样的,而我到了30岁才娶上老婆!这是她对我的补偿!”张清河的声音像一记响雷,震得别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气氛又一次尴尬地陷入了沉默,好半天,老张才开始说话:“二哥,顶替工作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你计较这些干什么?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谈妥了,大姐就可以合眼了。”
说罢,老张把他二哥拉住,坐了下来,张清河也自觉声音有点大,长叹一口气,别过脸坐了下来。
“大姐虽然说是去顶替了妈妈的工作,但你仔细算算,她的工资高吗?一个月不到6块钱。我娶媳妇盖房子,清云读书,都是大姐从这些工资里一厘一厘省下来的。大姐结婚了,舍不得给自己的孩子买一身新衣服,而你每次都能穿得周周正正地去相亲,人家相不中你,你就气得撕衣服,撕完又向大姐伸手要钱,这种事情最起码发生过三次了?那可都是大姐的血汗钱啊。”话说到这里,张清河的脸上已经像猪肝一样难看,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看得出他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只是心眼有点小。
“你的孩子生下来,大姐没少替你们洗尿布?大姐把前半辈子奉献给了我们,后半辈子奉献给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从没添过一件新衣裳,吃过一顿饱饭,到老了还得守寡,她这一生命苦啊!再说,我们兄妹四个,无论谁顶替了妈妈的工作,都不能把钱留给自己,这点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现在我们都有钱了,你怎么还向大姐要那点可怜的工资呢?你下得去手啊……”
“不要再说下去了!”张清河打断了老张的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一瘸一拐地扑到张清芳前面,双手死死抱住棺材,泣不成声地说:“大姐是我对不起你呀,我就是天生有残疾心里不平衡总拿自己最亲的人撒气啊,我来世为你做牛做马……”
张清河一哭,棚子里的人跟着都哭了,就连与张婶婶素无往来的我们也被这情景感动得掉眼泪。
在那个年代,每一个当老大的,注定都是苦命的人。
等张清河哭完了,奇玮擦擦眼泪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张婶不肯闭眼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情与他的孩子们有关,你们兄妹几个先出去,孩子们留下,老张你也留下。”
奇玮说完这句话,我就好奇地探头往棺材里看了看,果然张清芳的眼睛还是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