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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的退到了门口。
“坐到榻上去,我给你把脉看看。”凌怀玉脸色并无异样,朗声笑着说了一句,谢玉动了动唇,朝他扯出一个笑,垂了眸子依言坐了过去。
将窄袖的冬衫往上面提了一点,露出的一截手腕在屋子闪烁的敞亮烛光下欺霜赛雪,凌怀玉定定的看了一眼,抬步上前,按上两指,微微侧着头的样子很专注。
屋子里很安静,炭火烧得暖暖的,谢玉看着他神色和往常并无不同,原本其实有些忐忑的心慢慢安稳了许多。
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和这位只有二十来岁的四叔已经很亲近了。
今天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阻止司空鸢和他单独相处,是因为她知道若是司空鸢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讲出来,除了杀了她,否则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的。既然这样,倒不如顺其自然,先看一看这位小四叔会作何反应。
要知道,古人的思维并不像现代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强,对古怪又无法理解的事情,往往会妖魔化,如今司空鸢相当于借尸还魂,一般百姓如何能接受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惊惧害怕的时候,说不定叫嚣着一把火烧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要不然,也许会一致认为她发了疯也说不准。
所以,在她看来,这司空鸢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司空鸢了,也许她可以和将军府建立很好的关系,又也许,有朝一日,将军府的每个人都知道相信了她。可在外人的眼里,自己还是这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有些事,若不能一辈子埋在心里,也是无法公诸于众,而是得一辈子放在暗处。
至于自己,虽说穿越了过来,占着别人身体这件事确实有点那啥吧,可她也是有着谢玉许多过往记忆的,只要她不吭声,别人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无法反驳她并非真正的谢似玉这件事。
和司空鸢一样,这件事若是她愿意,可以说给信赖的人听,若是不愿意,也是一辈子无法放在明面的事情。
这件事,她想的明白,司空鸢能不能想明白她不知道。毕竟,历经两世,她心态到底变成了怎样,已经是自己无法琢磨的事情。
可她能够肯定,这位小四叔定然是能想明白的。
就像眼下,他虽说心里已经相信了司空鸢的话,却依旧是提着药箱过来给她把脉,依旧会对着她温声笑语,依旧是不动声色。
“宝宝怎么样?”等他静静把了脉,起身去一边桌子上写药方,谢玉看着他气宇轩昂的背影,轻声发问。
“很健康。”凌怀玉背对着她语气依旧温和又耐心:“怀着双生子自然比一般人辛苦很多,后期的营养得跟上才行,我写了温补的方子,你记得让丫环熬了趁热喝。”
“嗯。”谢玉乖乖的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轻轻笑开,一只手隔着衣衫覆了上去:“宝宝已经会踢我了呢?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在踢我。”
这般略带遗憾的说完,她已经继续开口道:“我已经给宝宝取了名字呢,哥哥叫忆之,妹妹叫忆卿,四叔觉得好听不好听?”
凌怀玉一回头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那里面闪闪亮亮,像碎了漫天的星光在里面。许是以前没注意,眼下他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就连眼神其实两人也是不一样的呢?
以前这双眼睛也是闪闪亮亮很好看,不过丫头的脾气不好,尤其是进京以后被那些个官家小姐偶尔嘲笑,难免就会常常流露出急躁来,拳脚又十分了得,就连小承武看见她生气也会躲得远远的。
可后来这双眼睛,闪闪亮亮,更是十分有神采,受了嘲笑不会像以前的丫头那样气呼呼的离开,而是非得想法子扳回一局不可。
其实她真的有了许多细细一想就会很明显的变化,比如说,多了很多小聪明,不声不响就将大嫂那一位五妹妹吓的花容失色,落荒而逃,天知道他晚上听到小厮报备,差点笑到嘴角抽筋。比如说,多了挣钱的本事,眼下养颜堂的每日进账连府上的几个铺子都望尘莫及,比如说,多了些学识,已然能写的一手工整的毛笔字,诗词曲子信手拈来,再比如说,小武已经十分黏她,简直唯这个姐姐马首是瞻。
尤其是,她突然转了心思,一心一意的要嫁给江家那位原本有腿疾的大公子,可见这意外定然是入宫那一日发生的,而她能在那一日安抚了皇上,说服了大哥,显然,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原本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头原本进宫前也是闹着喊着不肯嫁给一个残废的,为何突然之间态度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来,竟是因为她原本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丫头了。
“四叔,你听见我说话了没?这名字好听不好听?”谢玉眼看着他突然神色恍惚的看着自己,心中了然,并没有点破,只如平日那般,笑笑看着他,扁着嘴的样子略有不满。
“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这是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也许是两个丫头,又或者是姐弟也不是没可能。”凌怀玉回过神来,想到她刚才那话又是晒笑着打趣了一声。
“当然啦,哥哥需要护着妹妹嘛。”谢玉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凌怀玉又是一阵哑然失笑。
等他写好了药方搁好以后提着药箱往出走,身后的谢玉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起身唤了一句“四叔。”
“怎么?”凌怀玉回头。
“有四叔护着,忆之和忆卿都会平安出生,快快乐乐长大,对不对?”眼前的丫头一只手扶着身子,白嫩的脸蛋有了些肉肉的感觉,看着已经有了一个母亲的温柔和顺,一双眸子依旧是水亮亮,澄澈非常,看着他神色很认真,似乎含了一丝浅浅的期待。
凌怀玉微微愣神,半晌,露出一个缓缓的笑意,开口道:“当然。”
谢玉目送他离去,门口的青霜也是松了一口气,一回头,瞧见屋内里立着的世子妃唇角也是缓缓勾了一个暖暖的笑意,一时间有些纳闷,谢玉却是心情很好的进了屋子。
京城之外,十几万大军行进了十来日,才是刚刚进了青州境内,宁王殿下传令大军不得扰民,因而大军需要休息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城外驻扎,第二日依旧急行军前往孟州。
是夜,城外的帐子连成一片,近处远处的篝火映出围坐的三三两两的人脸来,江溯流一身银甲,披着清冷的夜色肃立在月光之下,身后的青亭已经到了他旁边。
“主子,京里来的消息。”将手中白鸽腿脚上的纸页取了下来,递到了自家主子手中,青亭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江溯流接过纸页就着月光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旁边瞧着的青亭眼看着自家主子身形一顿,再抬眼看过去,更是十分意外。
这样深重的忧色,莫不是世子妃出了什么事?
江溯流就着月光又从头到尾将那张纸瞧了一遍,捏着纸条的手指已经是不自觉的僵直了些。
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牵肠挂肚的感觉,自从出了京,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留在府里的丫头,怕她受惊受冷,怕她离了自己有危险,甚至有时候担心她夜里睡不好。
要知道,自从大婚以后,怀孕前那丫头一般时候总是八爪鱼一样的双手双脚缠着自己,睡熟的时候又会胡乱的蹬被子,怀孕了以后,许是有了母亲的意识,夜里睡觉安稳了许多,却每每也总是躲在他怀里,尤其后来那些日子,每天晚上必然要一只手紧紧地和自己扣在一起才睡的着。
眼下,京里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青霜信里说他们现在还留在将军府,他一时间已经是担心的不得了,捏着纸张的一只手越发的僵直了。
整个人笼在深重的夜色里,白玉铸就的一张面容之上,好看的眉紧紧地蹙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边上看着的青亭心里越来越担忧,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清冷之色,却是不敢贸贸然发问。
“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司空远出了帐子远远就瞧见这主仆二人皆是一脸沉默的立在原地,身后的青亭一脸忧色,他边上的江溯流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用一个确切的感受来形容,已经和失控差不多了。
脑海里骤然划过一个念头,心中一紧,他已经大跨步上前,皱着眉问了一句。
青亭抬眼看他,神色古怪。
江溯流转身过来,似乎正要开口,边上已经有一个小兵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大声道:“禀告宁王殿下,少将军,营帐外青州刺史求见。”
“青州刺史?”司空远回过神拧着眉反问了一句。
江溯流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里的纸页,抬起清凉的一双眸看了过去,声音沉沉道:“李中正?”
“回少将军,正是李大人。”那小兵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
边上的青亭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在京里见过的那一位么,算起来自家主子还得唤一声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