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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
明明已是风霜冷意残存不多的深冬末月,如意镇还是度过了个极长极寒的暗夜,才等到了别别扭扭地从天边透出来一星半点的晨光。
山城里稀稀落落地响起了再平常不过的起床动静,各家老小都依着他们素日里习惯了的轨迹,或准备早食、或打水洗脸、或趁爹娘没注意赶紧溜出去玩个片刻,却无一意识到他们的昨日,已有大半天的辰光都被留在了化形阵法里,无处可寻。
他们顶头上的苍穹,晴朗明晰一如它该有的模样,哪里还有半世星流的半分踪迹?
这时候的如意镇里,恐怕也只有张仲简一个,才多少有些举动古怪。
平日里的早间辰光,大汉要么在各条街道上四处奔走、为偶尔忙不过来的人家搭上一手,要么正苦恼于去哪里给甘小甘找顿满意的吃食回来——总而言之,他是不惜鼻血溅四方,也不愿意停下脚步、白白耗掉这大好辰光的。
不同于赌坊里的其他几位好友,从十余年前进了如意镇开始,张仲简就极为珍惜这人间界的每一瞬辰光,甚至常常让诸位好友以为他除了鼻梁的绝症、还隐瞒了什么其他大病。
然而这时的大汉,既不在镇里的任何一户人家帮忙,也不在外出寻摸“美味吃食”的路上。
张仲简正站在空旷无人的县衙后院里,下半张脸包着条干净的白布,严严实实地掩尽了口鼻,他手里则拿着把从胡家兄弟那借来的废弃铁片,后者看似简陋,可落到大汉手里,用木块随意一接,就成了把再草率不过的铁铲,正被张仲简一下一下地轻砸在地面上,尝试撬掉一夜之间就差点蔓延了整个县衙后院的……奇臭“水渍”。
昨天午时就被素霓剑敲晕在房里的大汉,在不知睡了多久后,才终于被架到了天井里,以鼻梁差点碰到那满缸浊色流水的代价,彻底清醒了过来。
柳谦君和殷孤光不惜用斗篷怪客的空腹污水来臭醒张仲简,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甘小甘……不见了。
张仲简骇然地环顾二号天井,才发现小楼里果然只剩了他们四个,除了柳谦君和殷孤光一脸忧色,他和小房东这两个刚从睡梦中被拽回来的,却根本不知道在这将近六个时辰的光景里,小楼天井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该昏迷在旁的斗篷怪客、嘴碎怕死的驼背小妖……还有从来都不愿随便离开吉祥赌坊的甘小甘,竟都袅然无踪。
若不是那口大缸中赫然还盛着混杂着他们身魂灵力的“流水”,正在微弱的月色下粼粼波动,其间泛起的腐败臭气几乎能再次熏倒了他,恐怕大汉还以为厌食族众的来访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张仲简放下了手中的铁铲,默然地坐在了县衙后院的廊下,与他多年形影不离的素霓剑也正斜倚在檐下的阴影里,无声地陪着在这空旷大院里忙碌了一早上的大汉——被迫留下来镇守如意镇的张仲简,静默得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若不是柳谦君对厌食族众的来意怀疑已久,才能抓住了正窃窃私语的虫族小妖,以她万年参王的威势吓住了这群废物后生,最终还是让他们瘪着嘴交代了在子时闹出些这些动静来、只是为了引开他们……让大长老能得空带走金鳞长老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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