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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盛夏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月,留仙岛的葫芦状云团会被吹散,因为,这是飓风光临的季节。
这个季节,船只是不会出海的,故而留仙岛会完全同外界隔离,书信都无法往来。
占据了留仙岛最高山的孤氏家宅,山顶一块空地一直留着,直到三年前才拓建出来一座屋舍,为孤氏的主舍,位置极佳,站在这里,便可将整个留仙岛一览无遗,甚至可以望得见留仙岛海港的一动一静!
然而,这主舍并非是孤军夫妇住的,孤军夫妇和未出嫁的二女儿居在这主舍之下的东厢,再没有这山顶主舍之前,东厢便是孤氏家宅的主舍了,同东厢相对于的便是西厢,是大姑娘孤梅婷和丈夫江臣住的地方。
居住地象征着地位,山顶主舍便是孤氏夫妇留给白尤的,足见夫妇二人对白尤的重视,亦足见,这孤氏家主的继承人,非白尤莫属。
当然,在白尤都不曾到过留仙岛,便建造出这屋舍,正是为了告知留仙岛众家族,孤氏并非无后!
此时,白尤也正住在这里,恢复内功之后便一直躺在榻上,水之太医和玄莫日日夜夜守着,一直盼着,却一直不见动静。
他真的同睡着了一摸一样,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就连安静的时候都冷峻得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亲近。
此时,华大夫和孤军还在屋内里,华大夫每天都会来为白尤针灸,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帮他早点清醒的办法了。
孤夫人和玄莫,水之太医站在外头,望着天边那一片乌云密布,飓风来临之象,皆是忧心忡忡。
“内功都恢复快两个月了,还不醒,到底有什么办法呀!”
孤夫人无奈地直摇头,看得出来是真担心这个非亲生的儿子,这些日子她可没少暗地里访名医,问药寻药,无奈却都无结果。
“夫人,你去休息吧,家族里的家务事已经够你劳累的,别累坏了身子,主子若知道了,必定会难过的。”
玄莫劝道,孤氏家族并没有管家,所有的内务事都是孤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在打点的,而家族里的事情,则是孤家主和女婿江臣打点。
虽是劳累,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孤氏家族里的不少事情,也难以流传出去,比如这一回,白尤来住了快四个月,留仙岛上的人却都不知晓呢!
“唉,白尤不醒,怎么休息得了,他若醒来,我索性放了这家里所有事情,什么都不管,从此就歇息了!”孤夫人似认真,又似玩笑。
水之太医和玄莫都回以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试问,天下哪个女人能像孤夫人这样,如此对待一个非亲生的儿子呢!
这儿子,还非妾侍所生,而是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偷生的,甚至,如今这个儿子回来了,直接威胁到她两个亲生女儿,甚至是她本人,她的丈夫在孤氏家族的地位呀!
可是,这些日子来,孤夫人的操劳,玄莫和水之太医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这位夫人是真的善,真的大肚量,为孤氏大局着想。
只是,好归好,水之太医和玄莫都不敢妄下定论,就方才那一句似认真,又似玩笑的话,若是寻常听来,倒也就是寻常的一句玩笑话。
可是,若是认真听来,孤夫人这话里的含义可不少!
很直接的一个意思,白尤一醒,她便会放了这家里所有的事情,她无疑也意识到了,白尤一醒,若是接受了孤氏之子这一身份,无疑孤氏家族所有权势都将会面临大洗牌!
水之太医和玄莫之前其实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可是那日孤家大女婿江臣的态度,便让他们都戒备了!
即便孤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到时候亲生女儿和女婿一旦争权,她的心会偏向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就在水之太医和玄莫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小厮突然匆忙来报!
“夫人,大事不好,小少爷病了!”
小少爷?
听了这三字,玄莫和水之太医皆诧异,孤氏本就没少爷,哪里来的小少爷呀!
然而,孤夫人听了这话,却立马脸色大变,焦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了,现在在哪里,大姑娘和姑爷都在吗?”
“都在西厢呢,找了几个大夫瞧了,大姑娘让小的来请……”
小厮话都还未说完呢,孤夫人便连忙道,“快去找华大夫过去,马上!”
说罢,焦急又道,“顾大夫,能随着我走一趟不,我那小外孙可从来没病过呀!”
这话一出,水之太医和玄莫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少爷”说得正是孤氏家族的小表少爷,孤梅婷和江臣儿子,江远呀!
孤梅婷和江臣有一子,六岁大,虽是江家的血脉,却随着父母常居孤氏家族,非常得孤氏夫妇疼爱,几乎是当亲孙子来宠的。
玄莫和水之太医一门心思全在他们主子身上,对孤氏家族了解并不多,只听闻过有这么个小少爷,是孤氏家族的小霸王,无人敢得罪。
水之太医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然而,正要走呢,孤家主却同华大夫早冲了出来,比孤夫人还焦急,竟是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焦急往西厢去了。
见状,玄莫止步了,朝水之太医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进屋,主子这里断断不可没人守着的呀!
然而,当玄莫一脚迈入大门,顿时给惊得目瞪口呆,竟见华大夫给主子施的银针才施了一半,一半银针插在脑袋上,一半还搁着呢!
一股怒意顿是涌上玄莫心头,那小少爷在怎么金贵,至于这么焦急吗?留着主子这样,一句都没有交待,算什么?
玄莫二话不说,立马追出去,一追就到了西厢房,大老远就听到了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众人好声好气的哄骗声。
只见孤夫人抱着那六岁的娃娃,不断地哄着,孤家主在一旁亲自端着药,孤梅婷正小心翼翼舀药,一旁侯满了人,都小心翼翼地逗着小娃娃。
简直就是伺候一个小魔尊!
这孩子面色红润,看着没什么大碍呀!
“远儿,乖,张嘴,喝了这一口,姥姥给你买糖葫芦吃哦。”
“是呀是呀,远儿,乖乖把药喝了,病才能好,才能吃糖葫芦呢!”
……
没几句劝,刚刚安静的小娃娃立马又嚎啕大哭,“不要……我要糖葫芦,我现在就要糖葫芦!”
“好好,现在就要,现在就要!”孤家主立马下令,“来人,马上去卖糖葫芦来!快!”
小娃娃听了这话,才安静下来,却始终不张嘴。
玄莫毕竟不是冲动之人,见状立马拉来水之太医,低声,“这孩子怎么了?很严重?”
“哪!就是染了风寒,发烧了,果然是这一家子的小祖宗。”水之太医无奈道。
这话一出,玄莫立马一巴掌重重锤打在心口上,险些给气背过气去!
这,太过分了吧!
“怎么了,主子怎么了。”水之太医惊了。
“主子那里针才施一半呢!他们什么意思!”玄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若非是寄人篱下,若非有求于人,若非顾及大局,他早爆发了!
“什么!”水之太医大急,二话不说转身便要走。
针施一半,若是耽搁太久,那么之前每一日的努力便都会失效的呀!他们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的针灸,华大夫和孤家主怎么可以这样!
而且,主子的病情很不稳定,针灸之术本就要非常小心的,岂容许中途打断!
然而,就在这时候,江梅婷唤住了他,“水之太医,你过来下。”
“大姑娘,抱歉,我家主子的针灸还未结束,老夫必须马上回去!”水之太医冷声,说罢便要走。
“你站住!”孤梅婷还是拦下,说得理所当然,“水之太医,针灸可以耽搁的,我儿子病着你,你过来把把个脉,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
“我家主子,耽搁不起!”水之太医可没有玄莫的忍耐,怒声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他什么意思啊!他!”孤梅婷这才缓过神来,又怒又莫名其妙。
孤家主和孤夫人相视一眼,自是都看出了水之太医和玄莫的不满。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孤夫人低声。
“这不是给这小祖宗给急的嘛!”孤家主无奈道,本就特别宠爱大女儿,虽不怎么待见大女婿,却疼这外甥疼到心坎里去了呀!
“赶紧过去瞧瞧!”孤夫人急急道,眼底尽是担忧。
水之太医和玄莫可是白尤的左右臂,若是让他们有什么不满,将来白尤醒了,传到白尤耳朵里,那日后可就麻烦了呀!
“娘,针灸耽搁半日的时间影响也不是很大,又不耽搁一整日,这水之太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江梅婷不悦低声,见娘亲没说话,又道,“娘,要不你去找水之太医过来跟远儿瞧瞧,多个大夫瞧,总多一点保障。”
孤梅婷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虽也很担心白尤,也希望白尤能醒来过来,重振孤氏家族的雄风,可是,一旦要她在白尤和丈夫儿子之间做选择,哪怕就是一点点儿的冲突,她也绝对是寸步不让的!
“华大夫都看过了,你还不放心?”孤夫人终是开口。
这小外孙自小到大从未病过,她也着急得很,恨不得所有的大夫都来诊断一遍,才能放心。
可是,方才水之太医分明是不满了,若在邀岂不让水之太医更不满?
孤夫人为难着,孤梅婷又嘀咕,“又不耽搁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来都来了。”
孤夫人隐隐叹息,唯有看看怀中不知不觉都睡着了的小外孙,紧锁的眉头才能松开。
孤梅婷还想说,二姑娘孤素颖立马朝她使眼色,低声,“够了够了,那么多大夫都瞧了,不会有事的,你别烦娘亲了。”
孤梅婷却立马瞪回去,“你懂什么,远儿要怎么样了,你负得起责任?”
孤素颖无奈撇了撇嘴,没多劝,孤梅婷不依不饶,继续磨她娘亲,“娘,要不一会儿那针灸完了,再让水之太医来瞧瞧?”
孤夫人还是没回答。
孤梅婷不死心,拉着孤夫人的手,仍是继续磨,她给儿子的必定要是最好的,这孩子最小到大,吃了多少孤家珍藏的药物,才能养出病邪不侵的身子,哪怕是一点点小病,她也要所有的大夫都确定没事了,才放心!
“娘,你就答应吧,万一华大夫诊断错了怎么办,多一人大夫就多一份保险呀!娘,我真的不放心!”
华大夫在一旁听了这话,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他是孤氏家主御用的大夫,看着大姑娘长大的,这大姑娘是什么脾气的人,他还不清楚。
但凡涉及她儿子的,孤夫人若不答应,指不定一件小事能闹成大事情呢!
孤夫人似乎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无奈道,“行了行了,晚点我亲自去请水之太医过来!”
孤梅婷大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就知道娘好,就知道娘疼远儿,不像爹爹!”
“你爹爹怎么了?”孤夫人无奈。
“爹爹一听到那边针灸还未完成,就不顾远儿的。”孤梅婷嘀咕道。
“梅婷,我平素怎么告诉你的,你应该很清楚白尤对于我们孤氏的重要性!而且,他是你弟弟!”孤夫人认真道。
“我知道,我也盼着他早点醒呀!我这些天还不是因为天天帮着寻药,才没照顾好远儿?可白尤都昏迷那么久了,病情一直很稳定,就耽搁一会儿又不怎么样,远儿还是个孩子呀!万一烧坏了,咱们怎么办?”孤梅婷不悦道。
顾夫人不经意瞥了一旁至今不动声色坐着的江臣一眼,眼底藏尽了复杂,她小心翼翼将睡着的了小外孙抱给下人,低声,“梅婷,你跟我过来。”
孤夫人都走远了,孤梅婷却还不放心,不许下人碰她的儿子,把儿子交待给孤素颖照顾着,这才放心追孤夫人而来。
看着娘亲负手站在悬崖边,孤梅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着头,缓缓走过去。
“梅婷,记得很早之前,娘亲就站在这里跟你说过一句话吗?”孤夫人淡淡开了口。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孤梅婷没忘,当初她执意要嫁江臣的时候,娘亲就跟她分析过利弊了。
自古高嫁低娶,说的正是嫁人要往高处嫁,娶妻要往低处娶。
然而,孤梅婷却偏偏嫁给一个低于孤氏千万倍,却还自诩优秀的江家,若是孤梅婷有骨气,江臣有骨气,夫妻俩自食其力,同甘共苦,那定当会流传为留仙岛上一佳话。
可是,自从成婚后,这夫妻二人便一直住在孤家,不仅仅寄居,还形同主人,很多时候孤梅婷更会执意干涉孤氏夫妇的决策。
若非孤夫人亲自掌管着孤氏的内务,隐瞒了不少事情,堵了不少人的嘴,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在留仙岛传成什么样子呢!
见娘亲眉头紧锁,迟迟不语,孤梅婷突然就慌了,“娘,是不是白尤回来了,你想赶我们走?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就不能回来孤家了呀!?”
白尤的到来,哪怕是因为昏迷而来,孤氏家族里知晓这件事的人,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有想法的!
而且,几乎是每一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一旦那个男人醒来,一旦那个男人接受了孤氏家主,孤氏家主的一切将会天翻地覆!
这件事,江臣不仅仅一次和孤梅婷讨论过了,无疑,受影响最大的将会是他们夫妻俩!
孤梅婷没有夺权的打算,却也没有放弃如今她和丈夫在孤氏家族拥有的一切!
她也相信,那么疼爱她的父母,也绝对不会不管她的!
果然,孤夫人立马就否认了,“不不!娘亲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正常的伦理,嫁出去的女儿除非是被婆家嫌弃了,否认岂有那么轻易回娘家住的呀,更别说是丈夫还陪着常住了。
孤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怎么舍得女儿和外孙,江家虽势单力薄,可就仗着梅婷铁了心跟江臣,根本不忌惮孤氏家主,梅婷若回到江家去,必定是要看婆婆的脸色的呀!
孤夫人连忙解释,“梅婷,如今不同以往,今后更不同以往,你和江臣留下,爹娘再高兴不过了,咱们孤氏正是用人之时呀!”
孤夫人顿了顿,又道,“梅婷,娘只是想提醒你和江臣一句,这家将来可是白尤做主的,该收敛的,你们还是要收敛点。”
孤梅婷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平素在孤家的飞扬跋扈,立马怒声,“娘,是谁告状了,谁说我什么了,是那个水之太医还是影魔卫了!我在自己家里,我要收敛什么呀我?”
“没人说你,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就刚刚,水之太医再怎么样也是客人,你能这么不礼貌吗?”顾夫人训斥道。
“我那是心急,我怎么不礼貌了,我是把他当成自家人,我才那样说话的!”孤梅婷立马辩驳。
“你若是把他当做自家人,那你应该清楚,他是白尤最信任的人!”孤夫人提醒道。
孤梅婷怔了,随即大笑,“娘,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不要去得罪水之太医和那个影魔卫,让我在他们面前说话小心点喽?怕他们以后跟白尤告状?”
孤夫人无奈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梅婷,你要清楚,你和江臣,毕竟是……”
“毕竟是外人,对不对?毕竟已经是嫁出去了,是江家的人,不是孤氏的人了,对不对,所以寄人篱下,就要小心谨慎点,不要得罪人喽?”孤梅婷冷笑自嘲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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