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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午时末未时初,莫干的赵军以两千骑军为向导,顺序向鹿河撤退。 按说,这种时候撤退是再危险不过的举动,稍有纰漏就会酿成全线崩溃的局面。可令人无比费解又觉得莫名诡异的是,面对赵军并不掩饰一一实际上也无法掩饰一一的撤退行动,无论是黑水西岸的突竭茨人还是白狼山里的大帐兵,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东庐谷王部一面派出大量的哨探反复侦察山道左右,一面小心地依次占领了几座空空如也的堡垒;数百大帐兵尾随着赵军后卫,一直把赵军“护送”出白狼山,直到赵军的军旗消失在茫茫的草滩上,他们才谨慎地扎下一座营盘。至于黑水河西边的突竭茨人,谁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无所作为,直到傍晚时才派出一小队游骑,小心翼翼地走进已经被赵军放弃的营垒。他们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发现。在商成的再三强调之下,孙奂把营垒里所有的东西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人、马、帐篷、辎重、粮草……连一根草绳一个箭蔟甚至一颗黄米都没给突竭茨人留下,要不是实在是赶不及,刚刚上任的燕山中军司马大概还想把石头垒起来的营垒都拆了。游骑很快就爬上营垒的矮石墙,朝着莫干的方向眺望了很长时间,然后就两手空空地回到河那边。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过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一支从黑水下游过河的部族兵,一步三回头地摸进这座好象已经被放弃实际上也确实是被放弃了的堡垒。也就在他们把部族旗插在石墙上的那一刻,白狼山里突然响起进军的号角,数千大帐兵打着旗帜,舞着刀枪,轰轰隆隆地碾向莫干寨……
没有人能够解释突竭茨人为什么会这样做,任何一种解释都有无法站住脚的地方。他们也无法向敌人的将领请教,只好把这件事如实记录下来,留给后人来解开谜团。
在鹿河边的士兵们并不关心后人会有什么评价。他们甚至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即将取得重大胜利的时候突然撤退。李慎和右军的事,要等他们回到燕山之后才会慢慢地流传出来。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明白这次撤退是多么的惊险。他们中的许多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地谈到这件事,谈到这次撤退,并且不断地为这次撤退增加新的情节和细节,最后把它改变成一个传奇故事,然后民间艺术家们会把故事编成大书和唱曲到处传唱,还会把最扣人心弦的部分改编成戏剧搬上舞台,从而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就在十三日傍晚,很多人坐在算不上温暖的帐篷里,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武器和盔甲,一边小声议论着撤退的原因的时候,霍士其正在去燕山的路上挣扎。
是的,他是在挣扎。从葛平到留镇,从留镇到莫干,再从莫干到这里,过去四天,他已经马背上颠簸了差不多六百里,浑身骨头就象散架了一样。大腿内侧早就磨破了,他能感到自己的血肉和裤子粘连在一起;压在腿下面的裤子被血浸透了又干,干了再浸透,结出的硬痂层层叠叠,骑在马背上都能清楚地感觉血痂的棱角边沿。刚开始时,随着马蹄的踢踏和马背的起伏,他还会感到难以忍受的钻心透髓疼痛,疼得他眼眶里都浮起了泪花。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两条腿就再没有了任何知觉,除了麻木还是麻木。现在,他的两条腿里似乎灌满了铅水,沉甸甸地压在马镫上;它们沉重得就象是两只怪兽,一心一意地撕扯着他的身体,就象有人想把他和他的两条腿分开一样。他想,还是疼点好啊,至少他知道腿还在他身上,哪象现在这般遭罪?他甚至有种疯狂的念想:要不,他干脆把这两条腿切了,不就可以不受这份罪了?
他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脑子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浑浑噩噩中,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挂在腰里的刀。
“十七叔,”段四趋着马匹从前面转回来,兜过辔头和他并驾,先吐了口嘴里的沙土,然后才大声说道,“一一十七叔,太阳快下去了,再过去几里向西有个小水凼,咱们今天晚上就在那里歇?顺便还能饮饮马。今天晚上早歇两个时辰,明早天光一亮咱们就起来赶路,不到晌午就能看见马直川的前寨。要是能在那里换上马匹,明晚起更时咱们就能到北郑!”
霍士其根本就没听清楚段四在说什么。但不关段四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好!
他张开嘴想说句话,可干涩的嘴唇已经被风刀子割得到处都是血口子,渗出来的血把他的上下嘴唇都粘连在一起。他伸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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