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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越北上将军唐浩在会稽接受东瀛军受降仪式,自此,越州北部全境沦陷;次日,越王起草文书,在绿谷沉痛宣布,为保全社稷,为避免战乱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无奈向东瀛盟军投诚,至此,越州十城,悉数落入东瀛人之手。
天下哗然。
吴越局势升温持续半年,各方准备了半年,可这场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号称有雄兵百万的越州,在东瀛人的刀枪下,也只是苦苦支撑了三个月。三个月,灭亡越州,这是何等恐怖?人们震惊的同时,又不免狐疑,心想究竟是东瀛人太过骁勇,还是越州男儿太过孱弱,越州如此迅速沦陷,究竟是谁的责任?
这场战争成为了大凉帝国十四州各路诸侯津津乐道的谈资,这也是十年来,投入兵力最多、伤亡最大、波及最广的一次大型战役,备受瞩目。这场战争中也涌现出了许多着名人物,比如鄞城郡守宁致远、禾城陆沉,皆被东瀛盟军以最高规格厚葬,立下碑文,传示后人,又比如说大战在即,程守玉两斩两员虎将动摇军心。最终,这场战争以唐浩残余势力缴械投降而结束。当然,比起越北的负隅顽抗,越南的越王就彻底成了笑柄,令天下人耻笑,句泉不战而降,卖国求荣,被人怒骂是“国贼”“国奸”“……”
有兵家集大成者客观分析此次战役,鄞城兵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宁致远无法统一联军思想,以至于军令无法贯彻,再加上各军涣散,纪律不严,最终让东瀛人钻了空子,其中,水师舰队还没开战就覆没是直接导致后续失利的直接原因。禾城沦陷,本质上各军仓促应战,军心涣散,索性,陆沉的巷战是本次战役中唯一的亮点,陆沉,乃当世不可多得的悍将,可惜生不逢时,他败给了越北的军政体系,而不是东瀛人,假如给他足够充裕的时间准备,未尝守不住禾城。而越北沦陷的根本原因,是在于军中腐朽,各氏族势力将军中架空,出现严重的吃空饷的行为,以至于越北军队战斗能力普遍不高,大部分军人都是混吃等死,一遇挫折便松散携带,一看敌军阵势便吓的丢盔弃甲。令人不耻的是越王,不战而降,与东瀛人达成密谋,让五万东瀛精兵乔装赴约,深入余杭,抄了程守玉的老巢,让越北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兵败如山倒。与宁致远、陆沉不同的是,上将军唐浩负隅顽抗半个月,最终无奈归降了,一世之晚节不保,终身要被扣上“卖国贼”的帽子。
……
中州,洛阳。
大雪纷飞,宫廷湖中,有士卒打凿开一个小洞,“九千岁”黄石正指导着怀中的小皇子钓鱼,身后排场甚大,先是十几名面不改色的锦衣卫,端着新鲜瓜果低眉颔首的小太监,三十多人,愣是没出一声,似怕把湖中的鱼儿吓走。
小皇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他时而抓耳挠腮,时而看一眼聚精会神的老太监黄石。
“殿下,忘了老奴说的了吗?钓鱼,要耐心、细心,若心性和心态不好,如何能有鱼儿上钩?”黄石慈祥一笑,怜惜得揉了揉皇子的额头。
“可是,好冷啊……这天气,能有鱼儿上钩吗?”小皇子弱弱地问,一脸人畜无害。
“殿下,有的事情结局是不重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尽职去做了,也能无憾。”
“可是……”小皇子不解,挠了挠头,更加想不通了:“可是做了这么精心的准备,要还钓不到鱼,岂不是更加遗憾?”
“哈哈哈哈。”黄石大笑,却没解释。
此时,宫廷之外,兵部尚书严冬徐徐走来,却被锦衣卫拦在门外。
“拦我何意?”严冬皱眉,“我有要事禀报总管大人。”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一人冷淡道:“尚书大人,大总管在湖心亭教导小皇子,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严冬神色不悦,都什么节骨眼了,还钓鱼?东瀛人三个月全线击溃了越州,下一步就该剑指吴州了,还有闲情逸致钓鱼?现在都火烧屁股了,严冬内心愤懑,只好耐心说道:“你去通报一下,事关山河社稷。”说着,严冬掏出两张金票塞给两名锦衣卫。
其中一人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便抱拳一下,然后进去了。
严冬内心是复杂和郁闷的,他升起一股悲凉,我大凉帝国,何时沦为这副景象了?宦官当政,把持朝纲,一手遮天。
“呵呵,想我严冬,纵横一生,竟有朝一日会给一个太监送钱。”
他这么想着。
湖心,一锦衣卫默默走来,在黄石耳畔压低声音道:“大人,兵部尚书求见。”
黄石慈祥的握着小皇子的手,此时,鱼鳔一动,小皇子欣喜的手舞足蹈,稚嫩的脸浮现笑容,回过头说道:“鱼上钩了,上钩了,今晚又有鱼汤喝咯。”
“是啊,鱼上钩了,殿下。”黄石给那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领命退下。
黄石手把手带着小皇子操作一通,一条金色大鲤鱼被拖拽了上来,在冰面扑腾,小皇子嘴里欢呼“鱼上钩了鱼上钩了”然后恰巧,严冬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正好看着这一幕,他心情沉重,有些复杂,心里叹息自己是不是就像那条鱼儿?身不由己,却又无可奈何。
“微臣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严冬拍了拍膝盖,默默跪下行礼,然后又道:“拜见大总管。”
他内心是极度复杂的,自己堂堂武状元出身,深得先帝器重,如今却向一个阉人下跪。
黄石没说话,只是笑吟吟看着怀里激动高兴的小皇子。
严冬就这么跪着。
许久,黄石收了鱼竿,才淡然道:“严大人,殿下让你起来吧,天冷,地上也冷,容易着凉。”
“谢殿下。”
严冬默默站起来,膝盖早已湿透,刺骨的冰凉。
“严大人何事?”
严冬叹息,心想你这阉党装傻充愣什么?只好将越州全境沦陷的事情细细道来,末了,又道:“殿下,大总管,越州自古便是大凉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吴越更是大凉东南粮仓,贸易港口,对大凉帝国的经济有着重要作用,如今倭人不宣而战,染指我大凉社稷,当举兵讨贼,驱逐倭奴,以息民怨。”
严冬细细说着,黄石细细听着,二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
黄石沙哑的说道:“再等等吧。”
“什么?”严冬神色迷茫,极为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就看到黄石抱着皇子站起来,轻轻跟皇子说道:“殿下,鱼也钓到了,咱们该走了。”
严冬脸色铁青,目送一干人离开,他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上,“奸贼误国啊。”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凉帝国会变成这样。
“奸佞当道!”
再等等,等什么,等吴越彻底沦陷吗?
……
广陵。
越州陷落后,吴王第一时间召开议会,所有人都没想到,战争会结束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现在吴越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了。”吴王叹息,心中感慨良多,当年西域战争,一代悍将林贪狼死守玉门关,以区区八千兵卒,在大荒民族的铁蹄下,断了粮谷,失了马料,硬是苦守了四十日,最终等来了援军。如今越州百万大军组成战线,百倍于林贪狼的兵马,却在东瀛人面前只支撑了三个月,何其悲哀?
他曾设想过这场战争会是以何种姿态展开,结局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吴王震惊的同时,又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像是被抽掉了全部的力气,一时间没了战意,像是屈服般低下头,“先生,以您之意见,该当如何?”
祁连子苍老的容颜下无喜无悲,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并未感到意外,他详细分析了越州兵败的前因后果,然后说道:“大王无需忧虑,我吴南在战前做足了充裕准备,实行了军改,杜绝了吃空饷以及氏族垄断的现象,各级各部,军令贯彻,严格执行,东瀛人想要从外部击碎,尚且需要时间。”
吴王唉声叹气,他失了底气,就算兵马再如何的精锐,战线再如何的巩固,却始终避免不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兵力太少了。
眼下他真是孤立无援,北边的吴州牧习深,没有半点动向。
前几日,吴王数次书信习深,习深是这么回应的,大意就是说自顾不暇,实在抽不出兵力,再说,他食大凉君禄,只听从朝廷调遣,深表歉意的同时让吴王好自为之。这让吴王气愤不已,习深的态度表明了是要坐山观虎。其一,吴州牧控制的区域在吴北,暂时无需担忧倭人侵略,可高枕无忧;其二,如果东瀛人全面发动对吴州的侵略,朝廷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颁布讨贼文书,诏令天下诸侯达成盟军,于吴州牧会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习深才能有恃无恐。
“先生,要撤民吗?”吴王苦涩询问。
祁连子犹豫了一下:“撤吧。”
有越州的前车之鉴,吴王没有底气,与其等战争开启后仓皇撤民,不如现在就开始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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