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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来得很快,还没半个时辰,就有一批穿着号衣的官差到了骆府,有几个手中拿着枷锁,走在前边那个拿着捉人的签子,由余妈妈往院子这边过来。
相宜站在走廊下瞧着那群官差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心中有几分纳闷,华阳府里那些官差瞧着个个都很和气,为何这广陵府里的官差就变了脸色?或许是自己父亲骆大老爷在府衙里当差的缘故?
现在,只怕骆老夫人积心处虑的要将自己弄死才好吧?就只是为了母亲留下的那一点点嫁妆。相宜的心中发冷,骆老夫人真是好手段,她把骆大奶奶的死栽赃到自己身上,到时候便能一石二鸟,得了两笔嫁妆了。
素日里,骆老夫人佛珠不离手,每日还要在佛像前边烧香念经,看来是在替她自己洗清罪孽罢?相宜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子,心中有些发冷,母亲,是不是也是骆老夫人害死的?为了母亲的一笔嫁妆,也为了能让带着大宗嫁妆的骆大奶奶进府,将自己的母亲弄死,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你就是骆府的大小姐?”那官差拿着签子朝相宜指了指:“是不是叫骆相宜的?”
方嫂举手就将那官差的手拨开,怒骂道:“谁叫你直呼我们家姑娘的名讳?”
那官差斜着眼睛看了方嫂一眼,嬉皮笑脸道:“小娘皮还真是会护着你那主子,她现在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有人把她告了,她是犯人了,怎么不能喊她名字?”
方嫂一把将那签子夺了过来:“犯人是已经定罪了的人,我们家姑娘连知府衙门都还没去过,什么时候就变成犯人了?说话当心点儿!”说完这话,竹签子抽了过去,那官差的脸顷刻间肿了一边,他捂着脸惊恐的望着方嫂:“小娘皮,你、你、你……”
“你什么你?”方嫂将竹签拿在手里,“啪啪”的凌空抽了两下:“喊我们家姑娘去过堂,这本没什么事情,可若是要到我们姑娘面前神气,可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官差顿时没了气焰,站在走廊下边面面相觑,余妈妈笑着道:“方嫂,这可是官差,你莫要太强横了。”
相宜瞥了余妈妈一眼,小脸绷得紧紧:“妈妈,不用你来说,方嫂做事情很有分寸。”
“骆大小姐,那……还请高台贵脚,跟我们回知府衙门走一趟罢。”挨打的那个官差学了乖,捧着一张脸孔,那声音虽然有些含混不清,可还是能让人听清楚,相宜镇静的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道去便是。”
方嫂拿着签子跟了上来:“姑娘,我跟你一道去衙门里边。”
都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大家都传言广陵知府是个糊涂人,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审出什么糊涂案子出来。方嫂是杨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自然早将那官场上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绝不可能放了相宜一个人去知府衙门,肯定是要跟上的。
秦妈妈看着一群人往外走,推了推连翘:“你赶紧跟上去,出了府门就去给杨三少爷报个信。”
连翘本来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秦妈妈的话,顿时醒悟过来,飞奔着跟了过去:“姑娘,你等等我。”
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刚刚出府门,连翘就躲到了石头狮子的后边,她身子小巧,藏在里边看不出来,那几个官差的心思都在相宜与方嫂上边,也没怎么注意她,等着走了好一阵子,领头的那个官差才回过神来:“不是刚刚还有个小丫头一道跟着出来的?人呢?”
几个官差都停住了身子往后边看了看,没见着连翘,正在纳闷,方嫂冷冷道:“小姑娘腿短,又爱贪玩看街道两旁的铺子,没跟上来也正常,等着到了知府衙门里,她自然也会跟来了。”
“走吧走吧,别耽搁了正事,那小丫头又不是大人要抓的人,骆大小姐在便行了。”被方嫂打过脸的官差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咱们可没必要在这里停着等她,在府里呆久了,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谁知道她钻到哪边玩耍去了。”
其余几个听着有理,也不再问,抓着相宜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见着了知府衙门那道院墙,上边金黄色的琉璃瓦被阳光照着闪闪的发亮。
高老夫人已经在公堂上头等着了,高家两个婆子见着相宜走进来,两人扑到跟前呢就要动手,却被方嫂一人抓住了一只手:“公堂上边是知府大人的地盘,还容得你们放肆?”
那两个婆子在高府里做的是执行家法的事情,身强力壮,本以为对付一个小姑娘,将她的脸打肿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可万万没想到两人还没挨到相宜一片衣角,却被方嫂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高老夫人见着自己的下人这般没用,气得红了脸,拿着帕子不住的拭着眼泪。旁边几个仆妇模样的人殷殷劝她:“老夫人,怎么样也要替咱们三小姐讨回公道,你现在可千万别伤心,等着知府大人出来审案便是。”
高夫人用帕子捧了脸,眼泪流了个不住,她将最小的女儿嫁进骆府,满以为她攀了一门好亲事,十分得意,今年听着女儿说,女婿可能要外放去做县令,更是洋洋得意,想着女儿不久以后便要成县太爷的夫人了,县里头任凭是谁见着她少不得要曲意奉承。
还正在替女儿高兴,女婿加官进爵,女儿又喜添贵子,可是没想到晴天里一声霹雳,女儿竟然撒手走了!
高老夫人原以为女儿是产后血崩死的,只是觉得伤心难过,命下人准备好祭奠的东西送到骆府,自己在府里歇了口气,由婆子扶着正要往骆府来,没想到那张稳婆走了过来,向她揭发了一件事情。
“高老夫人,”张稳婆脸色有些沉重,掏出了一个荷包来:“这是骆大小姐给我的。”
高老夫人接过那荷包看了看,见上头的针线十分拙劣,扯开荷包口子,就闻到了一种草药香味:“这是什么?”
“骆大小姐要我将这荷包里的东西下到骆大奶奶的药里,可我张稳婆是有良心的……”说到此处,张稳婆停了停,声音也没那么利索了:“这、这、这荷包里的药是红花川芎天仙藤之类的活血药物。”
“活血?”高老夫人紧紧的抓住了荷包,牙齿咬得咯噔响:“我那苦命的孩儿正是死于血崩之症!”
“是,所以我有些怀疑。虽然老婆子拒绝替她用这药,可骆府这般大,免不了有眼皮子浅的,见不得银子,昧着良心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张稳婆压低了些声音:“只不过,或许也是骆大奶奶自己身子好不了,那边回春堂的李大夫给骆大奶奶看过,也说……”
“说的什么话!我那苦命的孩儿身子一直好,怎么会娇弱到了这地步!”高老夫人眼泪直流,气呼呼的抓紧了那个荷包:“她能来买通你,也能去买通别人!她不过是瞧着李大夫这样说了,好像找了个幌子,更能放心放意的去做这事儿,别人便不会怀疑了!”
张稳婆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等着高老夫人说完,便站起身来告辞:“高老夫人,我只是特地来知会一声的,现儿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怎么会没别的事情?”高老夫人咬了咬牙,喝令几个婆子将张稳婆拦住:“你还要跟着我去知府衙门做见证!”
张稳婆面如死灰,却又无可奈何,她自从七年前做错了一件事情,注定以后会步步走错。想着那位骆大小姐,张稳婆好一阵愧疚,她实在对不住这位小姑娘,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人总是要趋利避害的,自己也只能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条路上走了去。
公堂上还没太多的人,事发突然,看热闹的百姓还不多,只有几个人眼瞪眼的僵持着,高老夫人那模样,恨不得将相宜抓过来,手里拿起刀子将她大卸八块。
“知府大人出来了!”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相宜抬起头来,就见从后边的那扇门里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广陵的知府大人姓朱,这个姓氏实在与他相符合,不仅全身肥硕,而且那脑子也不大好使,在公堂上审案的时候,一般都是师爷在暗地里提醒着,否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有条不紊的断案。
朱知府爱银子也是广陵府出了名的,要是想打赢官司,那便得要塞钱,谁家塞钱塞得多谁家就会赢。朱知府由师爷扶着从里边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大堂上的高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瞧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抹额有些值钱,中间那颗宝石这般大!”
师爷赶紧在朱知府的耳朵边上小声道:“那是东大街的高百万家的夫人。”
“哦哦哦,原来是高百万的夫人!”朱知府听了,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送了银子过来没有?”
师爷谄媚的点头:“那个来报官的婆子已经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过来,说大人若站在她这一边,让她遂了心愿,那还有一千两银子的谢仪。”
“两千两银子?”朱知府乐得合不拢嘴:“快些给高老夫人看座!”
第八十章赴公堂一趟浑水
日头慢慢的往一旁斜了去,金灿灿的一片照着知府衙门的公堂。
朱知府审案一般是在上午,今日下午也出来审案了,由不得广陵府的百姓觉得奇怪:“知府衙门还没关门,倒真是奇怪了。”
“听说东大街的高百万家里告骆家大小姐弑母!”有知情人说得眉飞色舞:“这可真是一桩了不得的命案,那骆大小姐,今年才七岁,竟然有这般毒辣的心思?我瞧着应该不会是她下的手。”
“昨日回春堂的李大夫就被请了过去给那骆大奶奶看诊,说是产后血崩,估计熬不过了,怎么现儿又变成骆大小姐弑母了?”有人摸了摸脑袋:“高百万家这是怎么了?为何对那骆大小姐这般愤恨?”
“无风不起浪,指不定就是骆大小姐做下的手脚,那骆大奶奶才会血崩。”有人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不知道那骆大小姐的厉害,竟然去华阳府状告自己祖母,你说说,一般人,哪会有这样的胆量?”
“还有这样的事情?”围观的人一个个惊讶得直抽冷气:“这才七岁年纪……”
相宜静静的站在公堂上,看着朱知府让官差搬了椅子过来请高老夫人坐下,心中叹息,这朱知府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可怜,为了那几两银子,竟然就这般恭敬,实在是糊涂得紧。
“堂下可是骆相宜?”朱知府拿了惊堂木一拍:“高老夫人告你谋害她的女儿,你可认罪?”
“朱大人,无凭无据,如何就说我谋害了人?小女子实在不服。”相宜一双眼睛冷冷的望向了朱知府:“这审案,当要讲求人证物证,大人什么都没有问,就要我来认罪,这可是审案的常理?”
朱知府脸皮一红,将惊堂木拍得砰砰响:“骆相宜,你牙尖齿利,看起来是个厉害的,你那继母死在你手上,本官觉得也有可能!”他偏着头望向了高老夫人,笑得格外和气:“老夫人,你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我自然有。”高老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物证是这个,人证是给我女儿接生的张稳婆。”
相宜瞟了一眼那个荷包,有些惊讶,这不是她送给骆老夫人的节礼?怎么会出现在高老夫人手中?略一思索,相宜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肯定骆老夫人是拿了这个荷包来栽赃给自己,让张稳婆去出首,说自己要她下药谋害骆大奶奶。
官差将高老夫人手中的荷包接了过去递给朱知府,朱知府扯开荷包上的络子看了看:“里边装了些什么东西?”
师爷从旁边走了过来瞧了瞧倒在桌子上的那些碎末,很肯定的点头:“是草药。”
“混账,本官也知道是草药,本官想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草药?”朱知府拿起了一小撮药末子在眼前摆弄:“快,快些去请个大夫过来。”
“朱知府,你派人去请回春堂的李大夫过来,昨日便是她给我女儿看诊的。”高老夫人见着朱知府对自己十分恭敬,倨傲了几分,看来广陵人传言朱知府爱财如命,果然不假。
“快去,将那李大夫带到公堂上来!”
李大夫被带进了公堂,朱知府指了指那些草药:“你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草药?”
“回大人的话,这些都是一些活血通经的良药,红花、川芎、天仙藤……”李大夫好奇的扒拉了几样草药:“没错,全是活血的。”
朱知府朝相宜狠狠的瞪了下眼睛:“竟然还说你没起那弑母的心思,这些都是什么?你可听清楚了?”
李大夫吃了一惊,转身望了过去,见着一脸怒容的高老夫人,又看到了身子小小的相宜,不由得有几分迷惑:“大人,你是说这位小姐……弑母?”高老夫人的三女儿嫁到广陵骆府这事儿谁不知道?看起来这位就是骆府的大小姐了。
他昨日去骆府看诊,那位骆大奶奶,已经有将死之兆,何来骆大小姐弑母之说?再说了,这般年纪小小的孩子,又如何会知道这些药物是活血的?又如何能将那些药下到骆大奶奶的药罐子里边?
“不错,这位骆大小姐,可真是蛇蝎心肠!”朱知府拿着惊堂木一拍:“骆大小姐,还不快些招供!”
“我本来就没做这事情,要我招供什么?”相宜竖起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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