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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北斗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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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日后,我与孙登准时出发,此次孙登按我的要求,没有带任何人,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处,甚至包括他的侍读。
这三天时间里,我已经将那个龟灵山模的一清二楚。此山高三百丈,山势陡峭,怪树横生,易守难攻。本来这里是刘璋时代的一处小小据点,但后来由于其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布防都不重要,在这里存兵实在是虚耗兵力,我们便废弃了。此时山上驻着各部蛮族八百余人,都是受刘璋之邀前来的,其间并没有孟获这样的大头领,除了秃龙洞朵思大王亲来之外,剩下的都是各洞派来的代表。
他们来此主要是商议与刘璋联手,同攻益州,哪知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情况突变,本要开战的两方竟然合好,无处安置他们,便把他们送来这里。无论和谈与否,南中成为东吴的助力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这些人,东吴还是要想办法拢络的。
同理,他们在这里,却也方便了我。我只要突然袭击,将他们全部捉住,收得其心,则这些人足已影响南中未来走向,说不定此后南中可以轻易而取,不会叛乱了。
赵云早在昨天就带着白耳精兵急行军来到这里。而先头部队消灭了东吴的联络人员和蛮人的探哨,查明了路径,把前后山包围得水泄不通,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攻山。
抬头望去,山上蛮族都在不安的向外张望。离开生存之地,见识了世界广大的蛮族一般说来会有一种自卑感,也很难有在家乡做战时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这个世界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单凭血气之勇很难有所做为。不过,此山顶上设了石城,寨前蛮人又架了层层木栅,其间放满蛇虫以为防护。城墙皆是巨石砌成,四解建有四个巨大的箭楼。也算是挺坚固的。
我们来之前,蛮族已组织了多次谈判和突围,但均告失败。赵云既不理他们,也不放他们,逼得近了,便是一顿乱箭将他们射回去。他们便回城坚守,准备与我军决一死战。
站在山角,孙登抬头望去,问道:“表兄,你还有猎杀蛮人的爱好?”
我摇头道:“从来没有,但是这次例外。”
“为什么?”
“因为那山上有个人,会指挥蟒蛇。”
孙登一咬牙:“能捉活的么?”
“试试看。传令,让四叔开始劝降。”
令旗摆动,四十名藤牌手如飞而前,四叔策马而前。与魏军坚木所制,上覆生牛皮的巨楯不同,汉军所用牌多是藤牌,老藤所编,既轻又坚,人一蹲下,正好挡住头面和全身,防范能力不输于木盾,轻巧却是远胜。山上蛮人大恐,零星的箭支交杂在梭标、飞镖里射出,却皆被藤牌挡住。南中多雨潮湿,蛮人少用弓箭,便有也是射程极近的小弓小箭,平时为防受潮,还要放在特制的皮囊里。这样的箭在北方战阵上几乎无用,倒是梭标和飞镖伤杀力更强一些。而那几个箭楼距蛮人的木栅太远,则跟本就用不上。不过南中蛮人兵器上多涂虎药,只要伤到便会中毒,虽不致死,却也要受一番活罪。
四叔喝道:“里面人听着,速速抛下兵器,出城投降,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里面蛮人叫道:“我们向来不识投降为何物,有本事的,便来攻吧!”寨上蛮人强自大笑起来,有个人还站在寨墙上,解开裤子,对着山下撒尿。
四叔一皱眉,摘下长弓来,起手一箭,有如流星赶月一般,正中那人肩头,那人一声惨叫,翻身摔倒。寨上诸人大惊失色中,四叔一挥手,开始攻山。
我让人在山下摆了棋桌,茶点,与孙登坐下休息。
孙登道:“表兄倒是信心实足。”
我道:“我对四叔的信心超过我自己。”
孙登却不肯与我下棋:“如此精彩之攻城,我若错过,岂不可惜。表兄不会是怕我看到汉军的军容吧。”
此时汉军已经开始放箭。蛮军向来以木栅为墙,此城在加固中,皆用此法。所以汉军来时,早准备下火箭药箭。看看风向,汉军抢住上风头,便以弩弓发射。刹那间,蛮军寨墙上烟火升腾,蛮军也被烟火呛得咳声不断,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嘶嘶响动,那木栅有如活了不般,无数蛇虫从木栅处转身爬下,有的才爬出几步便被烤熟,有的一时性起,竟冲向蛮军之中。蛮军面对汉军这种远程攻击,显然是出乎意料,手足无措。在南中,木材可不是这么容易便能点燃的,在南中,也从来没见过可以发射这样远的弓箭,更何况那弓箭上还着了火。他们欲用弓箭反制,射程却远远不及,组织人冲出攻击汉军弩弓队,但弓弩队前早结好一个个小八阵图,蛮人陷入其中,转眼成擒。
孙登瞠目结舌道:“汉军弩弓竟威力如斯,他们阵前结的阵又叫什么?竟是如此厉害。”
我微笑不语。孙登也不好再问,便又定睛向山上望。
三排箭发射完,寨前已是烈焰冲天,接着汉军竟用小型发石机把一个个巨大的草团抛到敌军阵前,转眼间敌阵前已成火海。蛮军被火烧烟呛,立身不住,只得弃了城墙和城门,向后逃去。四叔手一挥,厥张手手持弩箭向前冲去,逼着蛮人继续后退,几名强弩手则把箭射向敌军箭楼。楼上的蛮人生怕被活活烧死在箭楼上,吓得连滚带爬的逃窜下来,连城墙上也无人敢于立足。便此时一队步兵冒烟突火冲上前去,攀上城头,占领了一处箭楼。这箭楼在汉军手中和在蛮军手中大不一样,强劲有力的箭支从箭楼上居高临下如雨泼洒,将蛮人压制得不敢抬头,后续部队则挑开烧毁的木栅,开出道来,倾刻间战领了城墙,对敌人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我对孙登道:“表弟,咱们也上山看看。”一行人款款上山,此时寨前的火已扑灭,个别地方还冒着缕缕青烟。空气是有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不过那是蛮人伏于木栅间的蛇虫之属,蛮人倒没有烧到几个。
此时数百蛮人被围在城中小校场之上,被弓箭围住,无法行动。
我上前笑道:“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一员蛮将叫道:“我们最敬重勇士,你们这样使用诡计,我等不服。”
我笑道:“很好,你们敬重勇士,我便派勇士来征服你们。四叔,麻烦你。”
赵子龙越马挺枪而出,道:“谁人不服,且来试我掌中银枪。”
由于黑塞受伤,李氏兄弟负责给前军带路,组织围山,所以此次征战是普法随在我的身边,此时他合什道:“善哉善哉,幸而我不用当真与他对敌。”
普法与朋友过招,有个毛病,过得三合,跳出圈外,然后是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或者“我不是你的对手。”诸葛乔知道后,便想方设法让他与四叔过招,过招前对四叔说普法本领高强,四叔的弟子姜维在他面前过不去三合,激一激四叔的怒气;又对四叔说,普法有个过三合便跳出圈外的毛病,要想真正过招,就得缠住他。四叔当了真,一上手银枪暴雨直泄,绵绵密密,势不可挡。普法几次想跳出圈外,说我不是对你对手而不可得,只得拼命阻挡,那一次普法一把降魔杵挥舞了半年时辰,累得通身大汗。最后却是四叔跳出圈外,收势道:“难怪伯约不是你的对手。”可怜普法那时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笑道:“你莫急,一会儿便要你上阵厮杀。”
话音未落,阵前众人齐吼,赵子龙已将荆蟒大王手中三十斤重的狼牙棒得飞上天空,接着赵云用枪一钩一搭,那棒便如生在枪上一般,被枪尖拨得风车般乱舞。赵云将枪一挥,那狼牙棒旋转着飞回,吓得荆蟒大王急忙低头,狼牙棒砸在地上,腾起一股烟尘。
看着赵云的背影,孙登不由叹道:“好一员神勇的大将。”
我笑道:“他比不了我。”
孙登怔怔的看着我,不知我在说什么。我故做得意道:“我当年未满周岁,便能从曹操百万军中杀将出来,他那时可是三十多了。”
孙登听得直眨眼,这才明白我在说当年赵子龙抱了我在长坂坡闯阵之事,在暗中夸奖赵子龙,便也笑了。随之叹道:“当年我江东亦有英雄无数,我祖父、我伯父、太史子义、甘兴霸,俱是天下无敌,一时之选,可叹而今老的老去的去,竟再无一人可与赵将军比肩。”
听了此话我也是苦笑,能与那一代人比肩的,我军中又有何人?在血与火中煅练而出的黄金一代已经老去,他们是从无数的撕杀中脱颖而出的,他们是以天地为战场,以血肉为硎砺,在死亡的考验之中练就的。他们是英雄的一代,但他们同时也是不幸的一代,他们是大汉生民死伤九成之后余留下来的,没有哪个不是精英。大浪淘沙,淘去的是生命,留下的是“英雄”。然而出英雄的时代,必定是个不幸的时代。我想,如果可能,我希望天下永远都没有英雄,因为英雄只出现在乱世。
我收束住混乱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抬起头来。只这眨眼之间,四叔已经连胜五阵。他都是点到既使,或挑飞其兵器,或枪点其喉,却都是胜得干净利落。蛮人无不心折。
我看看看差不多了,扬声问道:“尔等可愿归降?”
蛮人面面相觑,终于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二
“荆蟒大王是么?”我边品着茶,边笑吟吟的望着荆蟒。品茶在三国时期还只是上层贵族中才流行的,此次的茶饼,是孙登从江南带来的新茶,入口后唇齿留香,意味无穷。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荆蟒却甚是不配合。
“放肆!”四叔怒喝道。
荆蟒向四叔道:“我是你打败的,要问也只是你来问,这个小孩子有什么权力?”
四叔怒道:“这是我家太子殿下,你说有权力没有权力?”
荆蟒不由不愣,不敢相信的望着我。
站在我身后的普法缓缓向前道:“南中野人,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我家殿下亲自问你话,这是抬举你。”
荆蟒向普法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话犹未了,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普法提起荆蟒那硬木的狼牙棒,一手执柄,一手握住生满利刺的尖头,两膀叫力,竟将那棒硬生生拗断了。这一下,便是四叔也无法做到,单是拗断那硬木,只怕便要有千斤之力,更何况以肉掌握住钢铁的尖刺,要怎样的硬功才能不伤其手?
普法把棒子丢到一边,向我行了一礼,施施然退到我的身后。
“荆蟒,现下可以回答我的话了么?”我笑眯眯的问道。
荆蟒扑的跪倒在地,早没的先时的气概。当初他败在四叔之手,觉得我营中只有四叔乃是天人一般,便败也是光荣,仍然是心高气傲,自觉了不起。此时见我身边一个瘦瘦小小不起眼的青年也有如此神威,不由心胆俱寒,颤声道:“南疆野人,不识殿下天威,罪该万死。”
我笑道:“不用害怕,起来回话。你与木鹿大王……”
“那是家兄。他神通广大,能驭百兽,我的能力,不及其万中之一。”提起木鹿,荆蟒又是神彩飞扬。
“那么,来到此地,是他让你来的,带是你自己要来的?”
“是家兄派我来的。他说打不打猎,要先看看山上的兽迹。要是打野猫打到老虎,那就是个笨猎手了。”
他们居然也把对付我们看成打猎,我不由好笑。我点头道:“那么,刘璋给你们什么许诺?”
“他说吴侯会给我们三千付好铠甲,并在益州划一块好土地让我们耕种。”
“就这些?”
“就这些。”
“那么,你们为什么会来行刺于我?”
“没有啊,殿下,我们的目标不是您,当时他们言道:‘打猎之中,有一个东吴的小孩子喜欢奔在前面,猛冲猛打,让我用蛇围攻他。’并给了我那个小孩子的画像,说他是东吴的要人,他受了伤,合谈就成不了,那么东吴和季汉还会交手,刘大人许给我们的条件都还可以施行。而且,为此事,刘大人送给我们十壶好酒呢。可是哪想到我们还没出手,那个小孩子便一箭射中神龙,神龙一怒,我们也没办法,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原来如此。结果那王蟒冲出,几乎取了我与孙登的性命。这群蛮子,居然为了十壶酒做这等大事,要是孙登知道他只值十壶酒,不知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当下我让人把孙登请出,让他亲自盘问荆蟒,自己却去与另外的各洞蛮人头领谈话。
当我亮出自己的身份,所有蛮人都惊住了。我笑道:“诸公远来,我竟未尽地主之谊,着实惭愧。今日小聚,也算献上在下一点心意。刘璋暗弱,当年他在益州时,你等生活如何?他离开之后,难道反能给你们什么好处?他不过是拿你们当刀用罢了。在下不才,却也是天下三分的季汉的太子,我军在渭南,大破曹丕数十万大军,曹丕遁逃,陈群被执,司马丧胆,曹真成擒,天下振荡。眼见我季汉便成天下第一强国。而孙权北伐不成,反而大败,君等反来投他,岂不是坐守金山,反求他山之砂石?
“我季汉建国以来,以法治国,任贤用能,体查百姓,视蛮汉为一家,蛮人下山,可拨给田地,蛮人入军,可编入飞军,南中与益州之间,商路畅通,民丰人富,各得其乐。我闻有蛮人名杨锋者,以兽皮生漆之属进行贸易,其部众多著蜀锦;有蛮人名董涂那者,上贡金砂银矿,受封千户之地;眼见此后蛮汉一家,共创极乐之世,尔辈何不智至此,欲起刀兵而弃自家性命?若当真起兵,尔等能挡我季汉强兵否?尔等愿与益州之无当飞军兄弟相残否?”
那些蛮人俱各低头不语。他们所面对的乃是我军最强大的白耳精兵,又有四叔亲自统领,所以他们虽守坚城,占了地势之利,却也轻易便被击败。但他们不知,只以为我军皆是如此精锐,早已胆寒。而正如我所说,天下大势已然改变,连最强大的曹魏都惨败于我们之手,东面的强援已经低头,以他们这些落后的蛮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见说动了他们,便伏案做书道:“我知你们来此,只不过是探探风色。眼下并无反意,所以我也不怪罪你们,只希望你们好好的想一想,仔仔细细把我所说的话理顺,然后再去想该如何去选择今后的道路,是归顺还是反叛,是选择和平还是选择战争,是为族人谋利还是把族人绑上战车。这几封信也请你们交给你们的族长。在信中我也把我的意思对他们说了。人的道路总要自己去选择,无论选择什么,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的声音不疾不徐,自始至终从容镇定,但却清楚的把我话中的宽容与威压表露无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人对我的话的反应,是听到利益时的一丝艳羡,还是听到威胁时发抖的指尖,亦或我原谅他们时那一抹释然和感激的眼神。
现在的我,已经历练成一个出色的说话者,无论面对什么人,都可以侃侃而谈,而且思路清晰,不会有半点迟疑和动摇。甚至孔明先生也曾赞过我,言谈肯切举止得体,颇有父皇年轻时的神彩。
这些蛮人被我突然打击,全部擒获,自忖必死,哪知我不但原谅了他们,而且给他们指出一条光明大道,不由眼睛里都闪出亮光来。
见说得差不多了,我说道:“话止于此,我也不再多说,好鼓不用重锤,该如何做,你们心中自然有数。是归顺季汉还是继续想法作乱,也由你们自决。现在我便放你们离开,但你们必须马上回归南中,不得在此地逗留。三日之后还在此地的,一律以叛乱论处,格杀勿论。”
说罢,我起身离开,挥手让赵云安排放人。
此时孙登满脸铁青来到我的身边,却是一言不发。
我看他一眼,安排起营回归白帝城。路上我问孙登如何,孙登只不回答。我心中微有些不快,他得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却不也我分享不成?为示之以诚,他与荆蟒对话时,我的人并没有这在旁边,否则此刻来问自可知晓。
正想着,孙登忽然苦笑道:“表兄,若有一天我当不成世子,跑去投奔你,你可能收留于我?”
我惊道:“表弟何出此言?若果有那一日,有我一碗饭吃,便有你半碗--可是,又何至于颓唐至此?”
孙登道:“孙英的势力,已经大到我难以想象的地步了。甚至,便在白帝城中,我都不知自己还有几个人可信。”
我想了想,道:“表弟,你若信得过我,我的人,你只管用,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孙登点头道:“多谢表兄。”于是便一言不发了。
我也不打扰他的思谋,自己为日后布局。
正在处心积虑打算破坏和谈,进攻益州的孙英的势力与刘璋一定想不到,我一边和谈,一边百里突击龟灵山,将与东吴钩结的蛮人一网打尽,断了他们攻打益州唯一的助力。此后南中之人,只怕再无相信刘璋与孙权者。而我当日对蜀中的政策又将南中豪强收之大半,此后南中平定已是料中之事。此后被我打击的东吴强硬势力必然低头,而以孙登为首的亲汉势力将会顺利的成长起来,那之后,东吴与南中将会成为我的助力而不是拖累,那时,我就可以把大部的精力投入到发展雍凉二州之上。借着关中平原的富饶,我的实力会迅速增强,一旦东方有变,我的铁骑会踏过关河,直取洛阳,则天下可定也。
我舒一口气,又想,这两年我在父亲病重之时,入主朝堂,定下北定雍凉的策略,血战鹑觚,平定十郡,独守长安,配合孔明击败曹丕,此番又亲下蜀中,解决了与东吴关系问题。回到长安时,我的威望必可以上升至顶点,父亲传位给我,料来不会引发什么大的变动,起码不用如历史上一样,曹丕见我年幼,立时弄个五路大军齐攻蜀汉,吓得我日夜惊心。
这些年,我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必定成功的把握,都是一波三折伏着重重危机,但我却依然走了过来,而且走得竟是顺利之极,不能不说是侥幸。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本领,所以我不会过高的看待自己,认为自己取得的成绩都是应得的。而此后,我的每一步还会是困难重重,还会是步步荆榛,人生,从来没有平坦的大道,既然目标已经确定,就算有再多风雨,又能如何?
三
白帝城。
想不到,孙登行事极为果断,他借了我三百精兵,一回到自己的驻地便来了个包围彻查,接着杀得血流成河,连着砍了十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把胆大如斗的诸葛恪等江东四友都吓得脸白如雪。
紧接着,他如风般引军包围了山下那个营盘,以谋逆罪将营中主将马忠活活吊死,把刘璋送返东吴。
我虽然觉得他行事过于露骨,而且似乎暴戾了些,他这样搞,如果一时不慎,消息败露,他不怕对手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么?但既然把兵借给他,自然一切由他来行事,我也不好插手。何况对方都下杀手对付他,他进行反击自然不会有所容让。
不过,我听到马忠这个名字的时候,却还是怔了一下。这并不是因为我军也有一位大将名叫马忠,而是因为在曾经的历史上,东吴这个马忠与我季汉关系太深--在另一个时空,虽然他只是潘璋手下的一个小人物,却擒获了英雄盖世的二叔关云长,而东征路上,他又曾一箭射死神箭无双的黄汉升。这是一个走狗屎运走得可怕的家伙,是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测的。
他居然无声无息的死在山脚的军营,死在孙登的手里,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可是我的开心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孙登来见我:“表兄,我想见我姑母。”
“才几天不见,便想我娘了么?”我笑道,心下却不由疑惑,他见孙尚香做什么?
“不是,表兄,此事,此事……”
“怎么?”
“我怕有人会对姑母下手……”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姑母是季汉与东吴之间的姻亲纽带,他们认为,她若死在白帝城,季汉与东吴的合谈必会终止。”孙登的面容开始抽触,而我的心跳却几乎停止。孙尚香来到这里,我从来没有看过她,也不知道她的情况,说得不好听,我是把她晾在那里,既不见她,也不也她交流,就象是没有这回事一样。那宫殿独处一隅,与其余宫殿并不相连,而且由周善带来的东吴人进行关防,我并没有派人去保护。不过人既然在我这里,孙登的人自然也不会去保护,所以此时她的身边应该只有不过十数人。
天,我怎么会犯下这等大错。
“孙登!”我一把抓住孙登的衣领,虽然此事还怪不得孙登,我却红了眼睛,“你做得好事!若是我母亲有半点闪失,我绝饶不了你!”
孙登急道:“我也是才审问出他们有这个打算,发现他们有一批人马消失了,这才急急亲自来见表兄,快快去保护姑母--不过,你我兄弟知心,便是姑母有事,我也敢保证,东吴不会因此而破坏两国和谈。”
我猛得把孙登一推:“若我娘有事,谁还与你和谈!”
孙登急道:“表兄……”
正此时,普法一步闯了进来:“少主,大事不好。”
“怎么?”
“永安宫碧珠阁失火。”
“什么?怎么会这样?!火情如何?怎么如此不小心?是不小心失火还是有人纵火?”
“眼下还不清楚,不过起火处是孙夫人的宫殿。不过李氏兄弟已带着侍卫去救火了”
“什么?!”我一步跳了起来,只觉得头颅嗡嗡直响,“还不快带我去!”
我拔腿便向外跑,孙登也急急忙忙的跟着。一路跑我一路命令着:“包围碧珠阁,不要放走一个人,保护好我娘。”
我们赶到时,碧珠阁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响起。侍卫们冲了进去,我抢了一桶水,照头泼下,便向里冲,却被普法死死抱住:“殿下,万万不可。”
我嘶声怒道:“混帐!放开我!”我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带的强壮的普法也踉踉跄跄的,“我娘在里面呢!”
“我是您的侍卫,我负责您的安全,旁的与我无关。”
我气得只是向前猛扑。孙登在一旁看到平常总是微笑的我忽然变成发怒的狮子,不由吓得脸色发白。
正在此时我听到一个熟悉声音颤声道:“阿斗。”
我蓦然怔住,抬头望去,身边不远,孙尚香伶伶仃仃的站在那里,头发散乱,身上带着几点焦痕。李氏兄弟正架着她。
我刹那间恍如在梦里,眼睁睁一步步向她走近,忽然间全身无力,软软的坐在地上。我望着她,我想说:“娘,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话就哽在喉间,说不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做个梦都要也她分享的孩子了,而是因为我完完全全的被这场突变吓住了,突然见到她安然无恙,不由气阻咽喉,哪里还说的出话来。我这才发现,她在我心中还是占据着那样重要的位置,从来不曾改变过。自母亲甘氏去后,一直是她陪在我身边,喂我吃饭,哄我入睡,教我练拳,骂我小胖子,逗我哭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心中,就算我已被岁月和风沙磨蚀的早失了一个孩子的纯真,却在一切坚固的保垒下,唯系着我心底唯一的亲情。而这些亲情,我就算在父亲那里,也是没有真正体会过的。
孙登扑上前,叫道:“姑母,你没事,太好了!刚才差点让表兄吓死我,他说你若出事,他便不与东吴和谈呢。”
孙尚香来不及回答,却回头道:“周善还在里面,快去救他出来。”侍卫们应了一声,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我的心,在刹那间冷却了,适才的激情被一点点抽离,我的心,空空荡荡。原来,她在意的还是周善,而我,已不再是她的唯一。
耳边孙登在与她急切说着什么,我却根本听不到,眼前是哗哗燃烧的大火,是杂乱的奔跑呼喝以及院中打斗的声音。我想,我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极为失态,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我的眼前,不停闪动着在江东时,孙尚香那寒冷如冰的眼神。这眼神与眼前紧张的回头张望的孙尚香不停的来回变换着。我心底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接着便是放下什么东西的轻松。
既然她在乎的不再是我,我又何苦将她绑在季汉,让她因此而一生不快?
咬着牙,我缓缓走到孙尚香身边,让孙登等人离开几步,,缓缓说道:“娘,你放心,他们一定可以救周善出来。此事是我的错,明天,我就送您和周善回东吴,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孙尚香霍然回头,望向我的目光里充满惊疑和恼怒。
“我想开了,娘不在乎阿斗,阿斗也就不强求了。我原还想报复周善,想对付娘,现在想想,我做得过了。此后,您与周善恩恩爱爱,白头到老。阿斗祝福您们了。”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重重的甩了过来,把我打的眼前金星乱冒。随着这一记耳光,孙尚香眼睛向上一翻,扑得摔倒在地上。
我大惊的扑过去:“娘,你怎么,您醒醒。太医,太医快来!”
这一记耳光来得那样突兀,突兀的让我不知该如何来回应。我忍着撕裂般的心痛,冒着被父王责怪,无法向东吴交待的巨大阻力,失去理智一般做出给她以幸福的决定,却换回一记耳光。惊疑,委屈,痛楚,焦急,诸般感情杂在一起,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门前一阵大乱,侍卫们见事发突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背起孙尚香,转身向附近的宫殿奔去,孙登跟在我后面叫着:“姑母,姑母!”
我回头喝道:“你来做什么,你去指挥,李氏兄弟随着他,敢来烧我娘的,一个都不留!”
撞开旁边那殿的殿门,却现出关凤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斗哥哥,怎么了?”
这里是她们的下处么?我却我暇理会,大叫道:“收拾一间屋子,太医,让太医快来!”将孙尚香安置下来,我顾不得全身无力,一连声的催促着太医。关凤在一边望着我的样子,惊得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众人也从来没见我乱成这样,不由得都慌了。
一时太医赶到,给孙尚香号脉后道:“殿下,皇妃血气上涌,急怒攻心,方至昏迷,再加上平时失于调理,此病有些难处……”
“你怎么做大夫的?治不好她,我要你陪葬--”我脱口怒道,随知说错,转口道,“不不不,太医,我一时急怒,说了昏话,你使出全身解数为她调治,治好她,我重重有赏。”
“殿下亦通医道,需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妃身体本来便不好,加上一直失于调理,已是极弱,这次又似是又了惊吓,才会病倒,便如巨木中空,突遭风袭……”
“你在胡说什么?我娘乃是武将,身体一直康健,怎么会说身体本来不好?”我再次怒了。
“殿下可以亲自来把脉,一试便知。”
我恨恨瞪了那太医一眼,上前握脉。那太医却并不在乎我的怒气,冷着脸转向一边。他虽不与我同门,却多与我的师兄弟们交好,知道我极少胡乱处置人,竟是拿我这个太子的怒气丝毫不当回事。
我心中恨道,庸医,我若是测出娘的病无碍,我……
平下心气,把手搭在孙尚香的脉上,不由一惊,只是不信,反手再摸,那脉既滞又弱,而且杂乱无章,竟是积病沉疴之象。怎么会?怎么会?她在江东,事事顺心,怎么会病成这样?
似一道电光划过天际。东吴她那无情的话语,周善面无表情的护送,听我让她走时目光里的惊疑和恼怒,那突然而来的一记耳光。
有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一定是搞错了!
四
“说吧,周善怎么样?”见得到孙登时,我已是全身疲惫又无力,此时孙尚香已服下药,却只是不醒。我守在她的身边,不住的呼唤着娘,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是稳定住了,一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死了。”孙登也是灰头土脸,“他是为了保护我姑母而死的,马忠带着一队人马冲进碧珠阁……”
“等等,马忠不是被你吊死了么?”
“惭愧,死的那个人是假的。我动手太草率了些,没能真正发现马忠的阴谋,也没想到他狗急跳墙,丧心病狂,竟敢去害我的姑母。我在山下大营时,他却悄悄带人混入了碧珠阁,以有紧急军情为名,打算扣住姑母,破坏季汉与东吴的议和。那两天姑母生病,不见外人……”
孙尚香原来已经病了,我居然漠不关心,根本就不知道,我还算个什么儿子?
孙登继续道:“姑母说道,军情国事,皆与我无关,拒不见他们。而周善也因姑母体弱,不让他们进见。马忠怕夜长梦多,便动了手。周善不及防,被刺伤左肋。他拼死带人保护,抵在门口,挡住马忠等人。马忠便纵起火来,打算将姑母她们全都烧死。万幸李氏兄弟巡视至此,带人闯入,救出姑母。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马忠现在何处?你可曾杀了他?”
“已被擒拿,我怕表兄可能问他话,所以将他一个留了下来。”
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马忠被捆在明柱之上,全身上下皆是皮翻肉绽,鲜血淋漓,一条右臂被完全折断。可他被捆在那里,还在挣扎不休。
“马忠,你这混人,怎敢做此大逆之事!”孙登喝道。
马忠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尽成血红之色,其间充满恶毒:“大逆,孙登你才是大逆!江东英才的脸面,吴郡男儿的血性,都让你丢尽了!季汉残匪,有何可惧?我们当年白衣渡江,打得关羽望风而逃,最后自尽而亡,威震天下,无人可敌!荆州,是我们用血换来的,是我们拿命换来的。可是你,不战而降,委屈求全,割让利益,换什么见鬼的和平!你今日退一步,明日他们便可进两步,你割肉喂狼,养虎为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日受迫,连郡主都送回。靠一个女人来换你的活命,你不觉得丢人么?!我虽只是一个小小副将,我却还是男儿,如此换来的和平,我觉的耻辱!孙郡主,那是江东的骄傲,嫁给一个大她三十余岁的老头子,已是丢人,更何况她已逃归东吴,今日却又被逼回。我宁可杀了她,她不让她的存在,羞辱江东父老!”
孙登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呆住,良久方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之所为,不是受我兄弟们的指使?”
“呸,你兄弟争权,与我何关。我只要与刘贼决一死战。在荆州,我亲生的哥哥被刘阿斗伏击,乱箭射死,在此处,张苞引军偷袭,杀了我唯一的叔叔。仇恨让我眼角瞪裂,心胆摧伤。我只想引军杀敌,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的英灵。可是你,却用诡话说动主公,跑到这里来议什么和。你对得起谁?我今日被擒,死不足惜,可恨的是,我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下,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刘阿斗,你敢让人与我单挑么?就算是赵云前来,我也不惧!”
我静静的听着,心底里如同潮水翻滚。看来,我一直轻视了东吴,因为这种轻视,我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以为每个人都会权衡利弊,都明白该如何选择自己该走的道路。却想不到,眼前这个人,有着这样独特的想法。若这种想法普遍存在于东吴,那东吴将有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我不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和而不是战。若以武力来对付他们,那我将会有多大的损伤!就算如父亲那样失败也不奇怪吧。
眼前这个人,我开始恨不得剐了他,但是现在,我却从他身上感到一种不能欺侮的气慨。或许他本领不是很高,但他却敢于死。所以,他必须要死!
我走上前,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地上。我抽出了腰间宝剑。马忠摇着头发狂的大笑起来:“刘阿斗,你来杀我,好啊,我看一看,你的剑,怎样刺入江东男儿的胸膛,我让你看一看,江东男儿的血有多么的红,多么的烫!”
我却把剑交到孙登的手中:“你来。”
孙登手一颤,抬头道:“表兄……”
“为了季汉与东吴的和平,为了战士不死在沙场,百姓不痛苦哀鸣,为了我们共同的心愿。你来。”既然要他死,便要他死的痛苦。
孙登手持长剑站在马忠身前,他的手上青筋满布,在巨裂的抖动着。马忠怒喝道:“刘阿斗,你来杀我啊,为什么假手旁人?你来!你这个鼠辈,懦夫!”
我沉声喝道:“表弟!”
孙登手一抖,长剑直直的穿透马忠的身体,直插入明柱,他缓缓松开手,剑尾犹自颤抖着。马忠大张着口,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缓缓低下了头去。
我上前轻轻抓住孙登的手:“表弟,世间的事,很难万全。只要认定自己是对的,就要去做,哪怕中间会有荆棘险阻,会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和感情上的磨难。要知道,咱们两个人,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无论何时何处,必会有这样打着各式正义的或冒貌正义的旗号,来与我们争斗,在这种时候,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宁可冒着名声受损的压力,去为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争取幸福。”
孙登轻轻挣脱我手:“表兄,我想去静一静。”
这大约是孙登第一次亲手杀人,而且是杀一个貌似一心为国的人,他总会有些心障的。但是,我却不能不逼他去杀,他如果不能亲手毁掉这所谓的江东血性,那这血性就会在他的身上生根,他就会转而恨我。
或者,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但马忠于我,只是一个插曲,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想知道孙尚香为什么会病成这样,她与周善倒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些话我却无法去问孙登,我总不能说:“你姑母有没有在江东背着我们又许了人家?”这不是找病么,只怕孙登再想两国和好,也要抽出马忠胸上那口剑,反手刺向我吧。
碧珠阁中的人没剩下几人,且都是些外层侍卫,周善一死,孙尚香的事我又去问谁?可惜孙凤去年出嫁了,此次没有随着孙尚香回来,不然的话,她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事,现今我又到何处去寻她?
算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让它过去吧。周善死了,她对他有情也罢,无情也罢,嫁过也罢,没嫁过也罢,我都不去追究,不想过问了。现在,只要她身体好起来,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和约签完了,孙登等人离开了。但是这段时间,我却一直守在孙尚香身边,没有离开半步,一切都是赵云和诸葛乔等人代办。孙登临去时来到孙尚香病榻前,对我说道:“表兄,无论如何,你我签下了两国交好的盟约,我们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风雨,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咱们还可以守住这份承诺。”
我点头道:“一定。”
孙尚香的病,来势极猛,一连七天,发热发烧,时好时坏。我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的身旁扶侍她,熬药尝药,号脉擦汗,甚至不惧肮脏的端屎端尿。虽然说有太医、宫娥甚至还有关凤在一边帮着,却还是把我累得瘦了一大圈。
病急乱投医,白天扶侍她,夜里我跪在院子里,恳求上苍,放过孙尚香,让她好起来。孙尚香,她的哥哥是吴主孙权,她的丈夫是汉皇刘备,她本人又极其刚勇,男子不及,从哪方面说,她都应该是生活的强者,命运的宠儿,不应是个悲剧人物。可是她生在三国,却注定一生被命运捉弄,无法自主--先是被周瑜设下的美人计,由吴国太作主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父亲,在入洞房前也没有见过丈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凭别人安排自己的终身大事,后来被其兄设计骗回,意在用我换取荆州。可怜她竟成了蜀吴之争的政治工具……
而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马上要成为帝王的我。作为她的儿子,作为曾经一心想给她幸福的儿子,我又做了什么?
夜凉如水,月在中天,我只跪得两腿发木,眼前发黑。
身后脚步声响,却是关凤悄然走来:“斗哥哥,地上凉,你这样日夜操劳,会受不了的。”
我张着双臂,仰首向天,并不理会她。这是一个流传在皇家的神圣的仪式,只有甘心以自己的生命来为亲人祈福禳寿,才会使用这个方法。虽然我心底里并不太相信,但我宁肯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半天,关凤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冷酷特无情,为了国家,可以把一切都抛掉的人,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式,只是因为太累,双臂和身体也开始摇动起来。
关凤悄悄离开了。
而我以这个姿式,一直保持到天明。
不知是我的孝心感动了上天,还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亦或是孙尚香福大命大,不应有碍。
她终于,醒来了。
但是,她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流下了泪来。
五
四月,孙尚香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而我,也不再试图去了解她的过去和取得她的谅解。或许,父亲能解开她这个心结,或许,她会带着这个心结郁郁终老。我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每日必要会见给她治病的太医和服侍她的宫女,了解她的饮食起居,喜怒哀乐。
在对益州进行了一番巡视之后,我们回返长安。
其间关凤对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言语之间隐隐透出对我的好感。我想,她大约还是想让我顺从她的意见,或者是迷住我之后让我顺从她的意思。但是她虽然有着极美的外貌,却没有相应的深沉的心机和耐心。她会在给我送上几碗茶水之后便开始提及东吴,然后被我不经意的一个微笑刺激到,把茶水全泼在我的脸上,踢倒眼前的一切凳子,气冲冲的跑出去。她发作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她有些可爱了。
路上我与诸葛乔便服去了一次长坂。
那是父亲曾经惨败的地方,赵云怀抱着我从那里闯出,然后我才能活到今天。那里,也是我与姜维、诸葛乔、王濬也曾进行盟誓的地方。我们发誓要善待生民,让人间少些杀伐,多些祥和,少些孤儿寡母,多些天伦之乐。我们发誓的时候,关羽还没有死,荆州还没有丢。魏蜀吴三国相争,人才济济,正是最为辉煌的时刻,如今短短几年,心雄天下的曹操曹孟德死了,义贯九州的关羽关云长死了,白衣渡江的吕蒙吕子明死了,纵横万里的夏侯渊夏侯妙才死了,天下英才,折去大半。仅我军之中,便去了数不清的雄杰,黄忠、法正、孙乾、糜竺、简雍、伊籍,近日,本朝第一大臣许靖也故去了。而父亲,他的时间大约也只是一两年之内。张飞、马超、赵云皆上了年纪,虽然未显老态,但今后也不能总让他们上前线杀敌了。大江东流,英雄渐老。
还好,季汉新的一代也开始成长。我们发誓的时候,我的世子身份已经不在,诸葛乔和王濬也只是侍读身份,唯有姜维因取汉中有功,被封为校官。如今,姜维已是独引一军的将军,拓土数千里,所立功勋比之五虎上将亦不逊色;诸葛乔因上雍的功劳,也将被重用于朝堂;王濬破了司马望,此后他将随着冯习统领水军,过不多少年,他便有可能升职为季汉水军都督。而我,回到长安之后便会正式登极,成为季汉第二代帝王,统御这天下生灵的三分之一。此外关平、关兴、张苞、马岱、李氏兄弟、黑塞、何九曲诸人皆可造就,河东河西,安定诸郡自古多出将相强兵之地,此时亦在我控制之内,只要我大力发展,启用贤才,却不用怕季汉衰微。
或者,我可以使我的治下少些杀伐,多些祥和,少些孤儿寡母,多些天伦之乐,但我自己呢?想起那时的誓言,再想想我的家庭,我不由黯然。天伦之乐,在旁人或许是很容易的,但在我,却是极如登天。
儿时,父亲是爱我的,但那也只是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当他有了刘铭、刘寿、刘永之后,与我的关系便成君臣,直到我平定雍凉,而他病老不堪时,才重新开始重视我,可是,他自己的生命却不久长了;
母亲甘氏、糜氏早死,我甚至不再记得她们的容貌,想回忆都无从忆起,糜氏至今天尸身在何处都不晓得,怎不令人悲痛;而唯一寄托母子亲情的孙尚香却也病倒了,她且再也不愿见我,是因为我强令她归来,夺取了她的爱情么?是因为我那句让她与周善在一起,误会了她对我父子的真情么?无从知晓。
我另一个母亲吴氏虽然少言少语,但她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免隐约间总透出与我的一丝隔阂。而我对她也从来没有对母亲的感觉,她于我只是一个符号,如此而已;
而兄弟呢?刘铭,被我用计害得不能翻身,此时依旧是飘零在外,背着害弟的名声,困苦渡日,有如囚徒;大哥刘封更名为寇封,镇守上庸,我上次路过上庸接诸葛乔时见过他一面,他却已经瘦得眼睛都显得大了,眼角上爬了细细的皱纹。他也不过才三十几岁啊;刘永刘理,算了,他们现在还小,长大之后,难免不对权力有些想法,那时,我又如何来维持兄弟之情?刘铭寇封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们的明日?
但无论如何,我既走上这条路,也无从回头,无可后悔了。我一身系季汉之安危,想退也无从退起了。
离了长坂,我们特意去了一趟水境先生的庄上。先生在荆州大变时不知去向,一个山庄空空如也。有人说他去了益州,还有人说他去了交州,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查访到他的确切消息。他就象是一头黄鹤,杳然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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