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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空留下长空中一声长鸣,让人怀想。
我们悄悄向北过麦城,走上庸,过武关和清泥隘口,回返长安。路上我路过一个小村,夜里过魏军,整个村庄慌乱不安。我在床上安然而睡,没有半点知觉,睡醒后看到诸葛乔无奈的面孔:“殿下,你太爱冒险,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你吓死的。”
“我爱冒险么?我怎么不觉得?”
“那么,你告诉我,这些年,你经历过多少次生存关头,面对过多少次行刺?”
我暗算了一下,这两年,似乎的确不少,不由笑了。
诸葛乔摇头道:“殿下外表温和,内心却又固执的过份,一但做了决定,无人可能劝动。那次去汉中,有水境先生帮忙安排,虽险实安,也就罢了。下东吴那次,我们可是差一点便全被擒了。”
“年少时,冒些险,不是怀处,再过段时间,我们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容易了。”我信口回答着,却突然惊醒,我以为他说这两年的事,谁知他提起五六年前,“什么?你说我们在东吴那次,差点全数被擒?”
“是啊,殿下还不知道么?看您对皇妃的态度,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那次我们几个自以为行迹诡密,少有人知,可是近来我兄长在白帝城与我交谈时,我才知道那一回有多危险--我们入城时已被发现了。孙权亲自下令,要将我们全部擒拿,此令已发到城门和各处营中。我们在出城时,其实已被认出来了。”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是周善拿了令牌来放我们出城。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是周善救了咱们,他真得有那样强的能力?”
“周善哪有这样的好心。是皇妃保住了咱们。听说当时孙权都惊动了,打算亲去城门,却被皇妃拦住了车驾。她以剑指着自己的前胸,道:‘我回东吴,已是对皇叔和阿斗不起,这个可怜的孩子来东吴寻我,我却无法给他幸福,今天我若无法保他性命,活着还有什么用?’吴侯脾气向来极大,哪肯受她要胁,一连声喝令擒拿咱们。手下将领们正要行动,可怜郡主起手一剑,便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什么!怎么会这样?后来呢?”此时,我已是惊得手脚冰凉,面色如土。
“吴侯大惊,上前扶起她,大叫医生。皇妃强忍巨痛,犹自说道:‘求二哥放过你的甥儿。’吴侯长叹一声,泪流满面,当下应允。皇妃犹不放心,让周善持了令牌护送我们。我们这才逃离东吴,回到荆州。若非如此,以我们几个小小孩儿,哪能在江东来去自如?听说这一剑,只差一点便刺入心脏,她足足在床上养了两年多,才能起身行走。”
在这个医药落后的时代,既使是划破手指都可能因为感染而死,何况是破胸一剑。她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救我们的啊,可是,我竟然,竟然……
“可是,可是她当时分明不要我了……”我喃喃的说道,当时情况,又现于眼前--
“阿斗,你怎么来了?”在江东,我重又见到她时,她说道,“几年不见,阿斗长高了,娘只怕再往天上丢你都要费些力气了。”
……
她转身对周善道:“周善,你不是一直喜欢我么?你不是自幼就许誓一生保护我么?现在我决定,嫁给你!”
……
她嘴唇抖动,眼中愤恨、痛苦与受怜之色来回变幻,终于转为铁一般的冷硬:“谁是你娘?我忘了,刘少将军,你就是来告诉我你父亲成亲的是么?谢谢你的美意了,你可要留下来,喝我孙尚香一杯喜酒?”
……
我吞吞吐吐的,把当日情形讲给诸葛乔。诸葛乔大叹道:“殿下,此事你怎不早与我说。周善在江东早有妻室孩儿,怎敢娶皇妃。就算他爱慕皇妃,以皇妃身份,又如何会下嫁于她。那只是皇妃逼你离开用得计策而已。”
“计策?她,她怎不与我明说,却对我一个小小孩儿用什么计策?”
“她与您明说,以您的脾气,你还会离开么?要知道,您当时是拼着性命不要,而去寻她的啊。”
“我……我……”我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混帐!我糊涂啊!竟然糊涂至此!我竟误会她这么长时间,无怪她身体虚弱一至于此,却原来是受过这么重的伤!可怜在她离开火场时,我竟然还说出那样话来!”
我跳上战马,挥起一鞭,纵马飞奔。
眼前又闪过孙尚香醒来时的第一句话:“走,我不想见你。”
我把她那颗受伤的心,又伤到了何种程度!
六
回到长安时,依旧是孔明先生亲自带领百官为我接风。我却全然没有了前年回长安时那种春风得意的心情。虽然打起精神与文武百官谈笑风生,我心中却挂记着孙尚香。因为走得道路不同,我回长安比她要早一段时间。
我离京的这段时间里,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盖世的英雄已起不了床,我的不会客气的师兄讲,陛下现在只是在熬时候了;在此期间,吴氏似乎有些小小的暗示,但是被孔明不客气的顶了回去,他虽为臣子,却是季汉真正主政之人,更何况,仪式虽未举行,父亲实际上已将皇位传给了我,国之大事,岂可轻易更动?而且父亲一直强调后宫不得干政,儿时我随口一句不要让庞统入川,父亲怀疑孙尚香指使,立即不假颜色的掀桌而去,何况吴氏虽为皇后,其地位还远及不上当年的孙尚香--那时父亲只有荆州之地,而且南郡还是借自东吴,孙尚香那时不仅是父亲的妻氏,更有着东吴郡主的身份。孙尚香尚且如此,吴氏自然更是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大战之后,季汉诸事繁杂,我南行蜀中,一切事务皆交于孔明之手,着实辛苦了他。不过万事在他手中,都是可以放心的。换俘、建城、通商、劝农、释奴、太学……一切政务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北魏与东吴送来的钱帛,使我们的财政竟一下子变得很充裕,我不由起了些贪心,这样的战争,多进行几场或许会对季汉更好吧。当然这只是空想。战争,毕竟是世间最可怕的一种东西,只有在最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使用。人头不是韮菜,割下来不是那么容易长出来的。而且战争一起,胜负只在一线之间,世间大多数的战争都是两败俱伤,世间只有战胜于朝庭,才是真正的王道。
在所有战俘中,与父亲渊源最深的,能力最强的,还是陈群。当年他曾跟随过父亲,后来才从了曹操,他的能力,虽比不上荀郭程贾五人,也绝对不比他们差多少。特别是人员管理方面,有他的独到之处。传之后世的九品中正官人法就是出自他的手笔。我起了贪心,打算扣住他不放,他与父亲渊源让我觉得扣住他成为可能。可惜我想错了,他并不同意。他说他老了,只想与儿孙们住在一起。结果,在与父亲见了一面之后,父亲拉着他的手大哭一场,回忆了一番年轻时的情景,便一挥大手,将他放掉了。这个官职最高的大鱼,反倒成了最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的人。除了他之外的人,在先生的亲自操作下,倒都充分体现了他们的价值。
战争结束后,我军开始建城。曹魏来攻季汉,有三条路可行,一是曹丕所行的潼关,一是夏候尚所行的武关青泥隘口,一是水路的蒲津。蒲津有水军在,我们无需担心,而潼关和青泥隘口在对方手中,让他们来随时进攻,攻不成便退回去,似有不妥。可是强攻这两个地方,取下它们,却也是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它们是天下险地,易守难攻。于是先生便开始筑城。一个咽喉上设一个卡是设,设两个卡同样是设。有了这个卡,对方在心理上便似觉得有防碍,不会轻易出动。不过,先生所设之城,却都是简单的土城,并没有动用多少人力和物力,主要作用只是防止对方的渗透和破坏。对方只要出动一万以上的大军,便可以轻易攻陷,但问题是,曹魏还敢轻易出动一万以上的人马么?
通商是早就计划好的。季汉之人不务空谈,自孔明起就不在乎言利,以至有盐铁蜀锦官营之法,魏、吴两国多讽之为与民争利。季汉有务实之风,做人,不能做虚伪的人;作学问,不能作虚伪的说教。人生于世,不可能脱离世俗而存在,国无利则国亡,民无利则民弱。就算孔丘为师,不也要收芹菜干肉么,生活解决不了,饿着肚子安能谈玄。季汉得雍凉,西边这条丝绸之路安能不用。关平、姜维诸人进攻西凉国,便是将凉州一条咽喉般的道路拓成纵向千里的坦途,而游楚被任命为西域都护,则要重新捡拾起大汉在西域的雄风。关于张骞、班超、甘英的故事在季汉的商路间流传,一个个官办的商队开始向西方探索,去寻找曾经发现过的安息、大食、大秦……同时季汉鼓励民间商队的活动,只要经官方认定合格,可以发给文凭路引,受政府保护。于是在各国商人中,纷纷传出西行商旅一夜暴富的消息,成群的贸易商人从魏国、吴国偷偷赶来,踏上西行之路。
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是以农为本,没有粮食,再多的珠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当甘薯、玉米等高产粮食作物没有出现之前,一个农民连两个人都难以养活。所以这个时代农业仍是举国第一要务。
三国期间天下大乱,人口急剧减少,留下了大量荒地。季汉建立后,大批雍凉豪门随魏军败退逃向魏国。这样,雍凉地区有大量急待开垦的荒废耕地。为尽快发放这些荒地,孔明就采取了计民授田,奖励垦荒的措施。孔明发布诏令:凡战争中抛荒的土地,被别人开垦的就成为垦种者的田产。如果原田主回来,由官府拨给同等的荒地做为补偿。对无主荒地,奖励农民尽力开垦,并且承认其所有权,而且免征三年的田赋,个别的永不收税。这样一来,许多奴隶就变成了农民,社会地位和家庭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积极性得到极大的提高。
与此同时,我们大量发展屯田,主要分为民屯、军屯和商屯三种。民屯主要是迁徒无业农民、降民和罪徒,从地少人稠的地区迁往地广人稀的地方垦荒屯种。进攻长安的山贼、汉中迁回的移民、西凉来的羌族,都属于这种情况。同时,政府发给他们路费、耕牛、车具、种子和一定数量的粮食。三年内不征赋税。军屯是由卫所军队来承担的,边地军队三分守城,七分屯耕;内地军队二分守城,八分屯种。朝延拨给每一个士兵50亩地,发给耕牛、种子和农具。耕种的前几年不纳税,以后每亩只交税粮一斗,其余的做为本卫所的军粮。孔明先生曾说,此举若能成功,可拥兵十万,而不费百姓一粒米粮。过了些年,除这两种之外又出现了商屯,它是军屯的补充。季汉国力兴盛之后,我们放开了盐铁专卖等法令,准许商人经营,商人运粮到边境入仓后,便可持盐引到内地取盐贩卖,获取丰厚的利润。后来商人干脆在边境地共募民屯奶,所获谷物就地入仓,以减省运费,这就出现了商屯。
汉代晚期,蓄奴之风盛行,有些权贵僮奴、下人多达数千人,蜀中豪门较少,故我们没有去处置,但雍凉的豪门大姓则相对要多一些。为此,孔明以父亲的名义下达诏令,普通贵族不得蓄养奴婢,违者杖刑一百,所养奴婢一律放为良民。凡因饥荒而典卖为奴的男女,由政府代为赎身。仅蒋婉就赎回扶风郡典卖的男女265人。
随着这些德政的施行,虽然仅仅两年多的时间,父亲、孔明和我在雍凉二地的名声已很响亮了。
入长安城之后,我先去向父亲请安。父亲看起来比我离去时更削瘦了,但精神竟似比原来更好些。但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我师兄对我说,看这情形,万岁的圣寿或许很难超过一两个月了。
父亲拉着我的手:“孩子,你在南方做的,我都知道了。没有动刀兵,这很好。其实对于你二叔的仇,我很想报的,做梦都想杀了孙权给他报仇。可是你到南方去之后,我就常常担心,怕你和孙权真得打起来,怕季汉经不起这样的连番大战,怕你吃了亏。我细细想过,其实荆州丢失,不怪你二叔,怪我。我明知道你二叔的性子,却把荆州的大事交托给他。他是一个好的将领,天下无双的将领。但他不能当一个好的领袖,他的出类拔萃反而害了他。我给他的权力太大了,结果他不会用,反而搞得四面狼烟,众叛亲离,伤了他自己。孩子,权力是一把双刃剑,没有制约的权力更是。你心地善良,驭下以慈,掌军以仁,颇得我的意味。但是你毕竟年轻,我去之后,主少国疑,你该如何来持掌季汉,渡过难关,用手你手中的权力,造福天下而不是为害天下?”
“父皇,您好好养病,万不可说什么大去……”
“人总要死的,我儿是聪明人,乘着我还明白,不要说这糊涂话。你说说,你要如何来治理季汉?”
“儿必承父皇之志,善待万民,兴复季汉,重用贤才……”治国方案是我早就想好了的,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父皇听着,脸上露出微笑。有一会儿我以为他睡着了,才要停下,他便挥手道:“继续说,我听着呢。”我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过了足有半个时辰,父皇止住了我:“很好,你说得很好,我相信你也能做好。明天开始,我就要陆续为你准备登极大典,正式传位于你。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善待万民,兴复季汉,重用贤才。”
我感到巨大的压力,不由在原来的郑重上又加了几分动情。点头称是,声音微微黯哑。
父亲道:“你们四个,出来吧。”
我一转头,吃了一惊,屏风后转出四人,分别是刘铭、寇封、刘永、刘理。
七
父亲道:“阿斗,你坐下。”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父亲,又望向刘铭四人,心中乱成一团。刘铭是何时来到长安的?又怎么会出现在父亲身边?父亲要做什么?要惩罚我?不象啊。
父亲用手一拉我的手,让我坐在榻边上,用目向刘铭四人示意。
刘铭、寇封、刘永、刘理四人翻身跪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臣刘铭(寇封、刘永、刘理)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永刘理两人还小,细声细气的让人心疼。但刘铭与寇封的行礼,便让我感到如坐针毡了。刘铭失宠,寇封改姓,皆源于我。我虽然与他们没什么兄弟之情,面对他们的大礼,却不由坐不安稳,似乎有些对他们不起。这一刻,我几乎要起身还礼,却被父亲拉住了,只得虚扶道:“快起来,快起来。”
父亲声音虚弱而又清晰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四个来么?我就是要他们在我面前向你行礼,明确了这君臣的身份,断了他们日后的一点念头。季汉,只能由最强的一个皇子来继位,这种强不仅仅是攻城夺地,也不仅仅是保境安民。阿斗,你适才所说的,是你自己的话,你没有因为在我面前,便顺着我的意思来说,你的计划,有主见,有创意,却又极合季汉当前的实际。我本来还怕你会年少气盛,胡吹大气,说出三年灭魏五年平吴之类的傻话。现在我放心了,你之稳重,在有的方面要超过我。虽然你之才智不过中人,但你认准时机下手,却又毫不迟疑,眼光之准,见识之长远,立志后前行之坚定,却是少有。曹丕来攻时,我把天下交给你与孔明,固然是我身体作怪,难以坚持,却也未尝不是我想要考验于你,看看你的本领倒底如何。或许才智武功,你比不了两个兄长,但你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一股劲的做下去,不分心,不退缩。这是他们全都比不了你的。”他转头向我兄弟们道,“我这话是说给阿斗听的,也是说给你们听的,记下没?”
刘铭四人齐齐点头。我隐约可以看到,刘铭一张面孔殷红如血。
父亲挥手让他们退下,转而对我说道:“孩儿,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那就是,他们四个向你行了礼,是你的臣子,我也把他们的性命交到了你的手上。但是,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还要念及骨肉亲情,能饶他们性命,便饶他们一命。”
“父皇,何出此言?”
“天家无亲情。为父只盼着你兄弟和睦,不生波澜,但天下事,又岂会尽如人意?我只是怕出现骨肉相残的悲剧罢了。”
“父皇,儿臣在您面前立誓,只要他们不叛国谋反,毁伤季汉,我便不会伤害他们。就算他们犯下大过,我也会保留他们的性命。”
“好,这我就放心了。我刘玄德一生,除了留下季汉天下,便只留下你们几个孩子。近来更是对天伦之乐想的厉害。铭儿的罪也罢,封儿的罪也罢,我都宽恕了,只愿你们今后打破心结,再不可生出龃龉。你要切记今日之话啊。”
我流泪道:“我记下了。”
随后孔明诸人开始安排我的继位大典,这是国之大事,半点马虎不得。虽然是内禅,却也要改年号,拜祖殿,挑选吉日,召见王公大臣宣示,尚书台、丞相府和御史台彻夜的忙,大臣们此时大都知道了此事,人人心里一本小九九,都要进行安抚。人心会不会浮动,边境能不能安宁;魏吴的反应如何?属国的态度怎样?每个信息都要及时准备的报上来,以备采取措施进行应对。
其间,我日日伴在父亲身边,既怕他的病有所反复,也怕他老人家动了异样的心思。要知道自古天子,从来没有主动禅位为太上皇的。在我所不知道的后世里,倒是有几个例子,如唐太祖、唐明皇当太上皇,是儿子逼宫逼的,而乾隆那个太上皇,则是名义上的太上,实际上的皇帝,半点权力也不肯放手。虽然此刻父亲同意让位,但此期间哪怕有人给他半点不敬,甚至一碗药汤放凉了再给他,也难保他不会感到人走茶凉,心生感触。我此刻到是并不怕他晚些传位,我只是不想他最后的日子留下什么遗憾,不想季汉在这段关键的日子里出什么岔子。
父皇的传位明诏终于六月六日下达了,我按着规矩谦辞,父皇再传位,我再谦辞,如是者三。当然这一切都是尚书台的那些学士们做表面文章,父亲的诏旨和我的谦辞都是他们拟的。虽然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不然的话史笔如刀,会说我想当皇帝想的迫不急待。最后决定在七月七日在宫中举行禅让大典。
消息传出,父亲开始一批批的接待大臣们,特别是一些老臣。虽然最主要的几位老臣如孔明马超张飞赵云等都已知道这些事了,但其余的大臣们突闻此信,纷纷上表上奏,说皇上年事虽高,身体尚健,最好推迟改元大礼,也有的入宫觐见,进行挽留。当然也少不了上奏对我大加称赞肯定的,说一大段父慈子孝,古之未有的套话,想在我心中留下好的印象。这些我们都是走马观花,草草而过,父亲的精力必竟是不济了,无法一一照顾到,却也不必细说。
这时孙尚香等人也回朝了。父亲苦笑道:“孩儿,现在宫中已有太后,你说我该如何安置她?”
我对孙尚香此时满心都是感激,当下把当日江东之事讲给父亲听,却隐了周善之事,只说她为了我,几乎自尽,所以提议也给她以太后的封号。
父皇感慨道:“既如此,还是由你来封她这个太后吧。母以子贵。她将你养大,自己又无所出,便由你来认她为母吧。不过,东吴的事,你心中可要拿稳,不要因她一人而误国事。”
我自然点头称是。
孙尚香与父亲的见面,我因为怕刺激孙尚香,没敢出现在她的眼前,却隐身于帷幕之后。孙尚香是由人抬进来的,她与父亲四载夫妻,便即分手,转眼分别已是十年,忽忽光阴去如飞电,两人都是鬓发染霜,病榻缠mian,四目相对,不由都流下泪来。我心中感伤,决定让师兄给她仔细查查身体,待她有所好转,便向她谢罪,认她为母。
孙尚香之后,父皇便接见了二叔的夫人徐氏和她的子女们。此时关平在外(关平是亲子不是义子),来见的是关兴关索两兄弟和关凤。关兴与关凤是双胞兄妹,其实本来二叔准备给这一对龙凤胎分别起名为龙凤的,但是四叔名字里有龙,而父亲又有称帝之意,所以改龙(隆)为兴。
父亲见到关凤,竟然十分亲近投缘。关凤也是口甜如蜜,连称伯父,要亲自扶持他的病体。父亲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孩子,可怜陷在东吴这好几年,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罪。你父去了,伯父也就是你父亲一样,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伯父无不应允。”
我日日提心吊胆,只怕此事发生。可怎么也没想到,关凤与父亲初次见面,便能投缘到这种程度,到底父亲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我紧张的望着关凤,只怕她张口便将征东吴的话说出来。
关凤抬起头,微微一笑,露着编贝一样的牙齿,使这个阴沉沉的大殿似乎也明亮起来。可是,我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紧张。关凤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投向我,肆意而大胆的盯视着我,足有移时,方道:“伯父,侄女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抬头望我。我紧张的直咽唾沬,却无法拦她,这小妮子,难道天下大事,真得坏在她的手中?
父亲误解了她目光中的意思,大笑起来:“好,好。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好事。你父不在了,我便作主,将你许给阿斗,与星彩不分大小,共掌后宫,你看如何?”
“啊?”我大吃一惊。
关凤也一下子怔住了,完全没想到父亲会错会了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看着关凤的样子,我努力放弃这个充满诱惑的危险的念头,为她解围道:“父皇,您错会了凤儿之意了,她没有看上孩儿。何况孩儿初娶星彩,两情相悦,亦不敢再有他念。”
“是么?”父亲问关凤,“你不是看上了阿斗?唉,我老眼昏花,却是看错了。你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少年才俊,说出来,伯父为你作主。你孤苦数年,伯父总不会亏待了你。”
关凤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倒在父亲脚下道:“伯父,侄女不嫁,侄女谁也看不上!侄女想拜在伯父身前,认做义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伸着枯瘦的手,拉起关凤:“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封你为解忧公主,认阿斗为兄,此后宫中府中,谁敢欺负你,我绝不与他甘休!此后,就算我不在了,阿斗也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连连点头道:“正是。一切包在为兄的身上。”
关凤哇的大哭起来,弄得殿中诸人面面相觑。
八
七月流火,天气软凉。离我继位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父亲的病体却也是一天天的坏下去,但是他却支持着。我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在躺倒病榻近一年的时间还能有如此的精力。他就象是一支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眼见得快要熄灭了,却终于还是摇摇摆摆,继续发出最后的光和热来。
甚至他还亲自接见了于禁。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见面,很有几分悲剧色彩。为了表示以于禁的尊重,父亲强自令我扶他坐了起来,修饰了一下仪容,对镜自照一番,才郑重道:“请于文则。”
于禁一进殿,父亲便大叫道:“文则,君来何不速至此。”
于禁才要按照大礼参拜,父亲已一叠声的唤他起来,让他坐到他的身边,亲热的如同见到三叔四叔一样。说起于禁年轻时的风彩,说起当年的对阵,两人都流下泪来。世事弄人,一生征战,半世宿敌,今日却以这种方式相见,而相见的情况却又凄凉如此。英雄老矣--季汉五虎,如今只余其三,而曹魏五子,自今年张文远去世之后,也只剩下于禁和徐晃二人了。最后父亲亲口封于禁为扶汉大将军,赐给府第和仆人,准许他自由外出,一切待遇皆如故臣。
父亲让我代他把于禁送到殿门口。于禁泪如雨下,感叹不尽。
明日便是初七日了,这一日才下过雨,天气微阴,凉风习习。父亲精神大好,执着我的手,郑重嘱托道:“阿斗,至明日,你便是这季汉之主,数百万生灵,皆在你手,不可不慎。”
我肃然道:“恭聆父皇教悔,儿必牢记于心。”
父亲道:“扶我起来。”
我和内监们小心的扶起他,他眯着眼睛环顾四周,道:“把那扇窗子打开。”这才缓缓转向我,说道:“孔明曾言,亲贤臣,远小人,其前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其后汉所以倾颓也。为父少时,念桓灵之昏昧,恨满胸襟,只思有一日可扫荡天下,重整乾坤,还百姓以安乐,还汉室以太平。今日,天下三分,孙曹为乱,世有豺虎之贼,民有倒悬之苦,为父终未实现当年之梦想,此后诸事,皆赖我儿。
“为父起于布衣,纠集英才,百战不殆,终有尺寸之地,得三分之天下。虽号为世之英雄,然论智,论计,论才终不及孟德,然终成大业者,何也?
“其一也,信义为本,待人以宽,得民心者得天下。为父对朋友有信,对属下有义,贫贱时坚持原则,富贵后不改宽厚,故人心向往。为父年少时,便有无数少年崇拜而争相归附,连往来的马贩都赠给为父金财,以助大事。为父往徐州,陶公祖送丹杨兵四千名;为父奔荆州,刘景升多益增兵卒;为父援益州,刘璋送“米二十万斛,骑千匹,车千乘,缯絮锦帛”。为父颠沛流离,屡为曹公所败,但是为父麾下人才,千里思归,仍到为父身边。为父处荆州,当地豪杰不从刘表,不归曹操,皆从为父,乃得诸葛孔明、徐庶元直、伊籍、霍峻、向朗、黄忠、魏延、蒋琬及廖化诸人,直至连庐江郡的雷绪,皆愿率领部曲数万人远来归附(司雨注,应包括百姓)。当时庐江为曹操所辖,距孙吴亦近,周公瑾亦是庐江人,其人却宁愿长途跋涉,来投为父,何也?刘景升死后,曹操叩关如*,为父孤军似孤叶飘零,危急存亡之际,荆州百姓十余万相随,辎重数千辆,日行十余里。周瑜占江陵,当地士民不愿接受曹操统治,也不愿投效南郡太守周瑜,纷纷转投为父,渡江之路络绎不绝,最后人多地小,不好收容,为父乃有借荆州之举,始得宽容。荆州士民为何不愿就近服从周瑜而不辞劳苦渡江投靠为父?至于收川,法正、张松、董和、黄权及李严等人,还有吴壹及费观等刘璋的姻亲,皆愿意投降为父而不愿为刘璋力战。此故刘璋已失人心,导致众叛亲离,亦可知为父得人心,而使群雄皆附。
“其二也,识英重才,知人善用,惜人才者得天下。为父与孔明君臣相得,如鱼于水,与关张义结桃园,生死不弃,为父所用之人,大多可以各得其所,各安其位,故人心所向。仁人志士,只要能投入为父门下,便可得充分任用,而不论出身高低、或是派系党别,和谐温情,恩泽及于后世。调解纷争,化争议于无形。陶谦时徐州争夺,发生过丹杨兵卒与广陵豪族的矛盾,甚至产生哗变兵争,为父最后却能录用徐州士大夫及兵卒,消弭其中冲突。刘表时荆州内部纷争,曾有亲曹派与反曹派的争端,最后却被为父网罗人才而走,不复其中互斥。刘璋时有东州与本土两派,为父入主后,逐渐减弱影响。相比之下,曹操猜忌荀彧及杨修等人,甚至于进逼赐死;孙权用人则瞻前顾后,不敢放手,周瑜除了赤壁之战,曾经三度镇守边土而无机会立功;托孤大臣张昭,孙权坚不拜相,在里宅无事,终老一生而毫无作用。江东陆逊,有才子之名,因为孙策之婿而不见用。曹魏有士寒之争,孙权有土人与门阀之争,此皆前车可鉴,吾儿此后要融合人才,一视同仁,不问出身及背景,方能使季汉兴盛。
“为父虽以干戈起家而争天下,但为父却更善于理国之道,曹操治天下以“急、暴、谲”,为父则应之“宽、仁、忠”,故士人俯首、民心归向、军队服命。按儒家之道则称之仁义,竭尽用人而为民谋福,不嗜杀人及鲜兴猜忌,故人心所向,安居而乐业。汉末宦官之祸虽灭,外戚也死伤殆尽,等于是两败俱伤;党锢之祸的朝野相争,不但见于曹操士寒之争,也兴起孙吴内宫之争;至于嗜杀及屠城等,更直接使生灵涂炭。当今天下,唯一标榜不屠城,不残杀功臣及后裔,独咱们一家,别无分号。”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父亲有些累,微微有些喘息。我待他气平一些,问道:“父皇,天下知易行难,亲贤臣远小人,历代君主无论贤愚不肖,莫不有知,然而世有尧舜,亦有桀纣,凡君之用士,莫不以自己所用为君子,所弃为小人,况世间大忠似奸,大伪似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如何分辩?”
父皇笑了:“我儿能如此问,可见已得其间三昧。世间无完人,君子小人,亦不可一时而定,此人居此为君子,至他处可为小人,此人此时为君子,异日不见得不是小人。然君子小人,能骗过一人,骗不过天下,此所谓兼听则明;世间之君子小人,所别非独在心,亦且在行,若骗过天下的小人,终生皆为君子的小人,那他就是君子。若曹孟德死于击董迎帝之时,他便是我大汉的忠臣。我儿用人,不可独求君子,世无纯白之狐,而有纯白之裘。贤主当能施良法,使君子小人,各处其所,各称其职,使君子不受欺,小人不作乱,则天下太平。
孔明曾言:一人之力极微,所谓参预朝政,署理政务,就是要集合众人的心思,采纳有益国家的意见。无论君臣,如果因为一些小隔阂而彼此疏远,就无法到不同意见,而季汉也将会受到损失。听取不同意见而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同从砂石中获得珍珠美玉一样。然而人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孔明又曾言道:他所结识的人中,只有徐庶在听取各种意见时不受困惑,可以迅速从杂乱的表象中一把抓住其主脉,得出最好的结论;董和虽没有徐庶的大才,但他参预朝政、署理政务七年,某项措施有不稳妥之处,反复十次征求意见,进行报告,却也可以作好每一件事。如果朝臣能学到徐庶聪明的十分之一,能像董和那样勤勉、尽职、效忠,那么天下的过失就会少很多。过去孔明结交崔州平,崔州平多次指出孔明的优缺点;后来又结交徐庶,得到很多启发和教诲;先前与董和商议事情,董和每次都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又与胡伟度共事,他的多次劝谏,使孔明避免了很多失误。这些虽是孔明自谦之词,但我儿要谨记,学众人之长,便可被自己之短。为君者,就更要虚怀若海,纳百川而不择细流,才能保证国家昌盛。”
我听着,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
父亲抬起头,望望壁上的双剑,说道:“把它取下来。”
我把双剑放到父亲手中,父亲爱怜的用手抚mo着,叹道:“儿啊,你练一练给我看。”
我羞愧的笑笑,向父亲告了罪,自提双剑来到殿门外,缓缓的舞了起来。我的武技虽然不佳,但却也算是自幼习练,虽然父亲的双剑于我过于沉重,却也把一路剑法支持下来。回到殿中,父亲微微的笑了:“这双剑,便传与你了。”
我叩头谢恩。
父亲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太阳往西去了,阿斗,明天的太阳,是你的。”
我也回头望望窗外的阳光,轻声道:“不,父皇,明天的太阳,还是您的,因为我,也是您的!”
父亲哈哈大笑。
九
扶侍父亲睡下,我离开父亲的宫殿,斥退从人,信步行于御园之中。父亲的话重重压在心头,让我感到沉甸甸的份量。登极为帝,掌管这上万里国土,数百万生灵,虽然我早就知道我必会迎来这一天,但此时却不由得有几分迟疑和困惑,竟有点亦真亦梦之感。这或许是我太没出息了吧--统领天下,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真正站成一个男子汉,不再是历史上那个懦弱而无能的阿斗,不再是不能自立事事靠人扶持而没有半点主见,不再是孔明的拖累而是季汉真正主宰--多少年来,我盼的不就是这一天么?可是多年的愿望马上实现了,我为什么会感到几分妨惶呢?为何我的自信反不及从前呢?
分柳拂花,觅石穿竹,我不知道自己打算去哪里,结果竟然在这西汉古宫中迷路了。
我苦笑一下,便也不再走,找一块石头背靠大树坐下来,仰首望天。七月六日傍晚的天空,被浓密的枝叶重重包围着。四周草木,每一片叶子都尽情的舒展开来,迸发出浓浓的翠意,显现出勃勃的生机。有蝉在枝叶间鸣叫着,使这里更加静谧幽深,远离俗世。
明天,我就是季汉的天子了。那时的我,又该以何等的姿态来面对天下?那时的我,能否如父亲那样,聚拢满朝大臣,开创新的辉煌?
微风习习,带着不远处湖水的湿气和御苑的花香吹过来,沾湿了头发。
不一时,我竟沉沉睡去,做起梦来。
可怕的梦--
***
无数的目光,落到身上,冰一样凉,铁一样硬,充满了鄙夷,痛恨,嘲讽。
无语的嘴,一张一合,其间翕动着我的名字--阿斗!你是阿斗!你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不,我不要做阿斗!”我突然坐起,吓得大哭起来,不停的喘息,哽气。黑暗的宫庭里,没有星,没有月,只有冷冰冰的门和窗。
“少主!你怎么了?”年老的女子跑过来安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在梦里,那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就象是曾经发生过一样。我甚至怀疑那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在那无限的天际外的某一个时空里。
还好,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不在是梦中那个阿斗,我就要当上季汉的天子了。可是,我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还是在荆州,那孙尚香呢,我大声叫着:“娘!”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我张开双臂向她奔去,她却背转了身子:“走,我不要见你。”我哭泣着,回身却撞在一个人身上,回头看时,却是父亲,他高高挺立着如山般的身子,瞪视着我,眼中竟满是杀气。
“父皇!”我叫着。
“别叫我父皇,你用药伤我身体,夺我皇位,难道我会不知么?若不是你,我怎会病成这样,我杀了你这逆子!”他举起双剑向我劈来。
我忽然知道,我还是在梦里,我清醒的知道,明天我就成为季汉的天子了,父亲亲手把天下交给我,并且传授我为君之道,我的四个兄弟向我行了君臣大礼……可是我在梦中,挣不出来,父亲,刘铭,寇封,阎艳,孟建……数不清的人把我包围起来。我用力挣扎着,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摆脱。
改变命运之后的梦,竟比从前的梦还要可怕!
***
突然间我醒了过来,狠狠打个喷嚏,觉得鼻子痒得难受,却也如脱离大难般的释然,全身上下几乎被大汗湿透了。睁开眼来,面前竟半蹲着一个小姑娘,手拿草棍在通我鼻孔。看那小姑娘十二三岁,红红的面庞,蝴蝶翅一样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很灵秀很漂亮的样子,小小年纪,竟有一种不输于关凤的别样之美。
小姑娘见我睁眼,忽然用手插着腰,气势汹汹的道:“你是谁,怎么敢在这里睡觉?”
我才睡醒,有些呆呆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才说了一个“我……”字,声音里竟略带哽塞。
小姑娘看着我,忽然显出同情来:“看样子你是迷路了,才睡在这里,真可怜。我初次来这里,也经常迷路的。可是,你还是个男子,居然会因为迷路而流眼泪,不羞么?”
我道:“我哪里流眼泪了。”
小姑娘快速在我面上一划,动作之快,竟让我无法躲避。她得意伸着手指,把细嫩的指尖上那点晶莹伸向我:“这不是?”
我不由大窘,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堂堂季汉太子,明日的季汉天子,居然在自己的后园之中,被一个小自己四五岁的小姑娘看到泪珠,不由尴尬无地。
小姑娘道:“看你的样子,衣着也算华丽,应该是个侍卫吧,居然还要哭。你知不知道,哭鼻子最没出息了。”
我掩释道:“天下岂有不哭之人?”
“有啊,我姐夫就从来不哭。他和你差不多大,听姐姐说,无论遇到多么为难的事情,多大的压力,他都能只身挺住,绝不皱半点眉头。整个季汉,他最了不起了。”
“你姐夫是谁?”
“切,我才不要告诉你。”
“你见过你姐夫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姐夫,他总是不在姐姐身边,听姐姐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五十六个时辰零三刻五分。难道说夫妻不应该天天在在一起么?真是奇怪。”
我心一动,五十六个时辰零三刻五分,要怎样的珍惜才会把时间计算的如此之准?口中笑道:“所以,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姐夫,也就不会知道他爱哭不爱哭。他不爱哭,或许只是没有遇到大的挫折,没做过大的错事而矣。”
“那到是,我姐夫是世上最好的人,当然不会做错事。你呢,是不是做过错事?”
“或许有吧。我现在想去弥补,却不知该怎么做。”
“那有什么,我也做过错事的。我曾把爹爹的酒偷偷倒掉,然后放上水。爹爹问起,我就说是哥哥倒的,爹爹就打了哥哥一顿。后来我告诉了爹爹实情,爹爹就没有怪我;还有我把娘的水晶盏打碎了,我吓快了,自己逃到后园的枯井里藏了两天。娘找到我时,报着我只是大哭,也没问起那水晶盏的事。”
“想不到你这样调皮。唉,你也只是调皮,我做的错事,却是无法愿谅的。”
“我娘曾经说过,只要诚心认错,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原谅的。”
我苦笑一下,站起身来:“小姑娘,能带我找到正路么?”
小姑娘向我伸出手。
“什么?”
那双细小的手一颤一颤:“笨,当然是要好处了,谁肯白给你干活?”
我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她的手中:“这个给你,可不可以?”
小姑娘接在手中,也不去看,点头道:“成。”拉起我手,便向外走。行不数步,眼前一亮,却原来,那甬路就在我身边数步之远,却被繁盛的花草遮住了,所以我竟没看到。小姑娘嘻嘻一笑,晃着手中的玉佩:“多谢喽。”
我道:“我该多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星忆!”小姑娘说着跑远了。
星忆!星彩的妹妹,她就是我另一世的皇妃?而王濬就是爱上了她?想不到,我们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我摇着头,却想起了星彩。而我,在星彩心中,是那样坚强的一个人么?而她对我竟用情如此之深,竟然时刻计算着我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可是我,却由于父亲的病,国家的大事,甚少回到东宫之中与她相会,实在是有负于她。
今夜,我去见她一见吧,毕竟,她也搬到宫中来了。行了数步,却忽然看到眼前不远处一座宫院,宫门已挂起的灯,上书“棠梨”二字。棠梨宫,母后孙尚香不就住在此宫么?
我居然走到这里。我整整衣服,抖落身上的草屑和泥土。却又有些犹豫,我要不要进去见她?小星忆的话响在耳边:“只要诚心认错,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原谅的。”当真是鬼使神差,恰恰我存的道歉的心思,恰恰听到这样的话语,又恰恰走到这里。无论如何,我也该在今日去见孙尚香。今天我还是孩子,道歉容易些,明天,就不同了。
正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笑声,接着宫门开放,两个女子在宫女宦官的簇拥下,从宫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着黄衣,举止雍容中带着几分洒脱的自信,正是我的太子妃星彩,她后面一人着红衣,眉目如画,直如天仙一般,却是解忧公主关凤。她们两个来此何干。
星彩和关凤也看到了我。似是料不到在此相见,星彩一怔,关凤却看着我哧的笑起来:“斗哥哥,您到泥地里打了个滚么,怎么身上脏成这样?”
星彩却道:“殿下,适才我与凤妹看望了娘亲,您也是看她的么?”
我点点头道:“星彩,你再陪我进去一下吧。”
关凤咬着下唇,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我们两个,忽然笑了:“你们伉俪情深,我就不添乱了,走了。”说完便摇摇摆摆的去了。
星彩看关凤去远,说道:“殿下,似乎娘亲对您有所误解。”
我说道:“不是误解,是我对她不住。我要向她道歉去。”
“我不知是什么,但我向她解释,甚至说起你回荆州时的那场大病,说起你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她有些动容呢。”
“好星彩。不过,你怎知道我在荆州时的大病?”
星彩抿嘴笑了:“当你的妃子,怎能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忘了?小王将军曾在我家住过的。不过,一定要今天去见娘亲么?”
我倒是忘了,王濬在张飞府中住过,他自然知道我的情况。我道:“是啊,明天,我就要成为天子,该了之事,还是今天了了吧。”
星彩温顺的点头:“放心,有我在,一定可能使娘亲和您解释清楚的。”说着用手清掉我身上泥土,“明天,您就是季汉的天子了,怎么弄来这样一身泥,害凤妹妹笑话。”
我温柔的看着她:“是啊,明天我就是季汉的天子了,今天再不把放肆一把,哪里还有时间呢?”
星彩看着我,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红,低下头去,却转身道:“黄皓,回宫把殿下的衣服取来。”一个小黄门伶俐应声去了。
我却吃了一惊,黄皓,那是蜀汉后期的有名的奸宦,可以说,另一个世界里我成为安乐公,他有着一定的责任。我本以为来到长安,便也蜀汉后期的一切远离了,哪知他不但阴魂不散的出现,而且悄然来到了星彩的身边?想到他“操弄权柄,终至覆国”,我不由起了一股杀意。星彩细心,问道:“殿下,怎么了?”
我把这杀意压下去,终是不想在他未犯罪之前杀掉他,说起来,他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小小黄门而已。历史,毕竟已经改变了,就算我将要面对再多的困难,那困难也不会比历史上的我面对的更多,因为我,毕竟不是那一个我了。亲贤臣,远小人,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只靠原来的记忆,又怎么带领季汉在已改变历史的三国中立足。我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明天就要登极,压力有些大罢了。”
星彩轻轻握住我的手:“不论以后压力有多大,臣妾都会守在殿下身边,不离不弃的。”
我点点头,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相视一笑,竟是心意相同,感到无限温馨,似是这一刻,都已经等了很久。
或许,无论当天子也好,改变命运也好,都不是那么艰难的,只要我依旧坚持,如从前一样努力的走下去,就可以做到的。
天空中,微风吹开浅浅的浮云,北斗七星显现出来,照亮了北方的天空,那是我的命星,从明天起,它们将要照亮三国的天空了。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