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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有着可以裁量他们希望的政治力。衡量电话对象的重要程度,紧紧盯着终端机的荧幕安排行程的事务员们,表情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样地紧张。
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点。柜台没有人影,凯也不想打扰满身杀气的事务员们,于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再等一会儿。记得电梯大厅的旁边有烟灰缸,于是他手拿着自从事文字工作后就没有离手过的香烟,正打算先离开办公室时,一句“您是凯。西登先生吧?”将他叫住了。
“正等您莅临呢。我是与您通电话的秘书,派崔克。马瑟纳斯。”
晒得恰到好处的脸孔,露出豁达的笑容,眼前这名约三十岁左右的男性曾经在资料上看过。他是入赘到马瑟纳斯家的女婿,同时是正准备迎接地方选举的罗南贴身第一秘书。凯回握对方伸出来的手,先直视着他笑容中带着紧张的眼神,而对方也回以同样的眼神。之后,派崔克说了声“请跟我来”并转过头去,穿过了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的办公室。
“没能迎接您真是抱歉。如您所见,一副就是还没整理完的惨况……飞航还顺利吗?”
“嗯。好久没搭军方的运输机了。不晓得是不是议员的威光笼罩,真是特别待遇呢。”
凯说话的语气半带着讽刺。与想限制人员出入的军方想法相反,现在所有报导相关人员都想进入达卡。在各大媒体花大钱想确保少数的机位的这个时候,会让一名自由记者搭运输机顺道进来这种事,也只有罗南做得出来。
“非常抱歉,因为是这种时期,无法确保民间的飞机席位。”派崔克正面回应着。他的眼神往凯瞄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决心地开口:“虽然这是私事,不过能见到您真是十分荣幸。那个……我是凯先生您的崇拜者,不只尊崇您身为记者的才华,还有——”
“原‘白色基地’乘组员,懦弱的凯。西登。”
凯抢先一步说出口,“啊,不是……”派崔克慌张地移开视线。虽然这样的评价一时之间收敛了,不过当那些童年时代看过战记的世代长大之后,像这样被突然问一句的状况也变得不稀奇了。脸上露出苦笑,“书上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乱写的啦。”凯对他叮嘱。
“有些采访者是先下结论才来采访的。像那样的人,就算我对访谈原稿进行校正他们也不修正。跟‘白色基地’有关的书籍,几乎都是这一类的。不过,倒是让我上了一课。”
正好战后,就是来干这一行。没有与继续说着的凯目光对上,派崔克把手放到后脑杓,低下了通红的脸。“真……真是抱歉。我提了不该提的话题。”听着他的回话,凯看向接近到眼前的办公室。
有蔑视采访对象的采访者,同时也有采访对象把采访者玩弄在掌心之间,想让采访者变成自己合用的广告塔。这房间的主人身为移民问题评议会议长,而特地把自己从巴黎叫来的理由是什么?在这个达卡事件生后又6续生许多怪事的时期找自己来,总不可能是叫自己代笔写自传吧。似乎被新吉翁与毕斯特财团再加上评议会介入的这一连串暗斗,状况也透过业界的熟人传进了凯的耳朵。
不论如何,接下来的时间将面临硬仗。凯拨起灰色的头,将西装外套穿上。原本没什么特色的三十五岁男人,稍微整理一下外表,便让他变得像个称职的记者。对一个在高中就学时被现地征召,在突击登6舰“白色基地”上撑过一年战争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他出了俗世第一件学到的事项。
……过去吉翁公国,以闪电般的奇袭作战带给星球莫大的伤害。有人认为为了与国力相差百倍以上的联邦战斗,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可是,我们这么做所得到的是什么?是到现在都挥之不去的憎恨、是夺走半数人类生命的杀戮者恶名。不得不说,只为了换取一时的战略优势,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过庞大了。
我们吉翁共和国有心的国民,都清楚地认识到这点。达卡事件一生,我们政府比任何一个side都快一步送出救援部队,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有对过去作出自省。我们断然反对恐怖主义。就算原本是同胞,我们也不承认新吉翁的存在。但即使如此,一部份联邦议会的人们还是将共和国与新吉翁混为一谈,并主张要对我们进行调查。以四年后的自治权归还当作理由,散布共和国失控说的媒体不只一间,这点实在很令人难过。战争是没有建设性的,这点我们——’
电视上的男人说到这时,红木制的门板出敲门声,客人与派崔克一起露脸了。
波多黎各系的脸孔,很有特色的目光,是在作者近影上看到的男人没有错。“欢迎。”罗南。马瑟纳斯出声,并站起来走到门边迎接。对初次见面的对象表现出的直率,以及握手的力道,这些都是他在议员生活中自然体会到的先制人法,不过回握住手的凯。西登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畏缩的样子,一直刻意露着淡淡的微笑。
预感到面对的高墙坚固难破的同时,他先请对方坐到面对着办公桌的椅子并问道“要喝点什么”,却得到“不用了”的答案以及不肯退让的眼神,想来这男人深知如何回应才不会被对方牵着走。你可以退下了,罗南用眼神告诉派崔克,并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窗户的椅子。凯并没有看着自己的举动,用放松的样子看向开着的电视机。
回答着大牌电视新闻台的访问,诉说着吉翁共和国困难处境的男人,声音跟表情还是一副做作。“真是适合在中午放的滥情连续剧。”说完,罗南注意着凯的反应。凯只投以一瞥,面无表情地挡住了最初动的刺击。
“吉翁共和国国防部长,摩纳罕。巴哈罗。像那样背负着败战国悲哀的男人,私底下却与旧吉翁公国的人脉有牵连,也在联邦的军需复合体内洒下大钱。对宣导吉翁主义复活的右翼团体也有投资,甚至对共和的将兵募集有奖论文。”
“有奖论文?”
“标题是有关安全保障问题云云的,总之就是要过滤出国粹主义者用的选拔考试。然后,把他看上的人分配到重要地点,要是遇到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他的棋子。”
“所谓的必要的时候是?”
“我也没有了解到那么多。他们也不是想跟联邦打上一仗。虽然近来的不景气让激进分子变多了,不过大部份的国民仍然沉浸在终战之后的厌战气氛之中。可是‘带袖的’用来当主力的‘吉拉。祖鲁’,那玩意儿的开与亚纳海姆电子公司有关。仲介的是旧吉翁尼克(ze公司的人脉,其中数人在摩纳罕的自家人把持的公司执勤……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能当他们只是在玩游戏而已了。”
用摇控器关掉电视,再次看着桌子另一边的脸孔。如果是寻常的记者一定会被这种内幕钓上,但是凯连笔记都没有做,只是用慎重的表情看着自己。年轻时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人,才会得到这样的冷静吗?凯的脸与在自家所面对过的布莱特。诺亚的脸叠合,罗南将背靠在真皮制的椅背上,开口说出“你的著作我拜读过了”进入正式话题。
“《巨人们的黄昏》、《天国中的地狱》……每一篇的切入点都很独特。自以为反战的报导文章到处都是,不过像你这样踏入战争抑止论的著作却很少。这部分的感性,是白色基地队驾驶员时代所培养出来的吗?”
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战争中,在side7被战火卷入,以避难民众身分被“白色基地”收容的少年,被当作现地征用兵成了刚开ms的驾驶员。听起来就像战记迷所喜好、有如英雄般的嘉话。不过许多记录书对他的共同见解,是嘴巴很毒的投机主义者。而这样的他在战场上被锻炼,战后受到社会回归计划的援助进了贝尔法斯特大学,专攻新闻学而在通讯社就业,终于成了有名的自由记者这段经过,听说让不少年轻人对他抱着崇拜感与亲近感。
不过,这样的风评,对他本人来说大概只不过是脚镣,从与布莱特谈话的经验里可以想像得到。对一直忍着不作声,注意着自己态度的凯,“可是,有一点我很在意。”罗南出刺探的声音。
“就是你对吉翁这个存在的立场。对战后的宇宙政策提出质疑,并且揭露压迫宇宙居民实情的你,却对吉翁残党军的活动加以批判……甚至给人有憎恨的印象。特别是对率领新吉翁军的夏亚,你采取彻底的批判立场。站在宇宙居民这一边的记者,对夏亚大多是有一点同情的……”
“基本上会对这类的书加以批评的知识阶层,都是流行反体制的。”
耸耸肩,凯将修长的双腿交叉,继续说道。
“所以写者也会写得好像对吉翁残党有共鸣,这样比较容易被接受。问我不跟他们站在一起,是因为我是与夏亚交战过的白色基地队驾驶员吗?那么答案是有条件的yes。因为我的名字有点名气,所以我可以无视业界惯例去写书。要说我有什么立场的话,那么只有一点,就是媒体不应该当风向鸡。”
“风向鸡……被名为大众的风吹得左右摇摆……吗。”
凯没有回答。压抑住情感的眼神互相对上,罗南判断是时候了,他站起身面向背后的窗户。刚换新的玻璃,淡淡地反射出凯看着自己举动的表情。
“某个政治家,想要做出与安全保障有关,极为重大的内部爆料。你是那个政治家的话会怎么做?”
“会叫来各大媒体的驻派记者,召开记者会,再怎么样,也绝对不会是去找个自由投稿者来讲。”
这声音在牵制的同时,将自己的思绪一刀两断。罗南的嘴角因笑意而扭曲,“可是那政治家,并不信任媒体。”他回答。
“不管说了些什么,在新闻上播放的时间顶多三十秒。就算做成专题报导,等广告一结束开始播体育新闻就没人当一回事了。收视率、点击数、印刷量、广告收入。媒体越肥大,名为大众的风向影响力也越强,并且把多数意见当成正确意见去播放。这一点,自由工作者──”
“也不能像字面上那样地自由。只要牵扯上出版这项经济活动,总会有一些非遵守不可的规矩。”
“我认为我的眼力,还分得出来哪些人是只想赚钱的业界无赖、哪些人不是。如果是无力的理想主义者的确不妙,不过也有照规矩来的同时,也坚守自己原则的顽强专业人士。”
凯沉默无语。没有否定,很好。罗南呼了口气,坐回凯的正对面。
“‘拉普拉斯之盒’这名字你听过吗?”
看得出他一直纹风不动的坚固采访者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动摇的裂痕。放下交叠的腿,凯低声说道:“是有听过传闻……”罗南的视线盯着他不放,追问:“是什么样的传闻呢?”
“有认识的人企划了这东西的专题。出版商也敲定了,第一回的连载登在杂志上,可是就没有第二回了。之后不到一个月,连杂志本身都废刊了,明明印量还不小的。”
“广告收入被切断的话,卖得再好的杂志都没办法对抗。那位同业后来怎样?”
“不干这一行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已经沉在某处海中了,或是变成宇宙垃圾了。又或许被塞了一笔小钱,过着悠闲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毕斯特财团,要消去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
沉默不语的表情,证明了他对笼罩着财团与“盒子”的黑雾,有着最低限度的认知。罗南看向墙上的时钟,“还有三十分钟。”他说道。
“下午三点在议场有表决案,只能跟你讲到那时候。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个话题就交给你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并且尽可能传达给更多的人知道。能够做到这点而不让真实被扭曲的,就只有你而已。”
将疑虑与紧张从表面压下,看向自己眼睛的眼神还不到三秒钟。凯将手伸向脚边的包包,拿出笔记本与录音机。正要按下录音机开关时,两人的眼神再次交会。凯一言不地将录音机放回去了。罗南轻轻点头微笑,将放在桌上的双拳握在一起。
“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毕斯特财团对参谋本部不当介入,任意进行作战。财团的目的是回收流出的‘拉普拉斯之盒’。为此,他们与同样想得到‘盒子’的新吉翁生数度的小规模战斗,让不必要的被害扩大。‘工业七号’、‘帛琉.’、史迹‘拉普拉斯’。达卡这里与特林顿基地也一样。”
凯舞动着笔尖的手停下来,远方的重机声震动着室内的空气。正面承受他锐利的目光,罗南从桌子的抽屉拿出一叠资料。
“这是与财团有挂勾的参谋本部员名单。他们反过来利用可以不经议会承认就调动部队的反恐特别法,现在仍然在图利财团。不将他们调职,重建军方的指挥系统的话,难以期待治安的恢复。如果以此为契机让媒体也动起来的话,那么被财团夺走骨气的检调也不得不有所作为了吧。”
翻动印在a4尺寸白纸上的将官名单,凯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向自己。罗南将身体靠上桌子说:“你的人身安全我们会尽全力守护。当然财团也会用各种手段妨碍我们──”
“你能得到些什么?”
伸出食指阻止罗南继续说下去,凯继续问道。“据传藏有颠覆联邦政府力量的‘拉普拉斯之盒’。而在想要阻止其流出这一点上,财团与联邦的利害是一致的。对军队的指挥系统不当介入的确会成为问题,不过在他们确保‘盒子’之前就让他们做,也不是不行吧?”
“如果有那么顺利的话。不过结果如你所见。有必要排除财团的干涉,让军队与政府结合,重整态势去面对事件。”
凯用鼻子喷了一口气代替回答,靠在椅背上。这答案我不接受,他的表情这么说着。挥记者的嗅觉接近的同时,却也在探测着不为政治所利用的安全距离——这男人比预想的还要聪敏。感觉到棘手的同时,却也感觉到久违的知性受到刺激的喜悦,罗南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咚咚咚地舞动着。
“你要问我有什么好处,是吧。我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安眠的时间。‘盒子’落入新吉翁的手中,被摩纳罕那样的男人利用的恐怖感。一年战争的恶梦也许会重演的不安……我想抹除这些。我想,不被时代风潮所影响,注视着吉翁危险性的你,应该会懂吧?”
没有等凯回答,罗南再次站起身看向窗外。在对面的司法大厦背后,可以看到那架ma如同小山的尸骸。
“联邦并不像高呼反体制口号那些人想像中的稳固。只要有一个契机,不到一百五十年的统一政府很容易就会被颠覆。以一个泄不满的装置来说,吉翁的思想实在太危险了。在共和国要交回自治权,这个恶梦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出这个乱子……毕斯特财团必须为此负起责任。此后,‘拉普拉斯之盒’应该归入联邦政府的管制之下,这是我们的共同见解。”
“所谓的我们是指?”
“你可以想成是以移民问题评议会为,没被财团入侵的执政党与军方的所有意见。”
“趁着宇宙军重编计划的混乱之际,扩充对反恐战争不需要的装备的人们……吗?”
追问的眼神射在背上。“真是辛辣啊。”藏起被将了一军的痛感,罗南回报以苦笑。凯没有露出笑容,看着自己的视线一动也不动。
“的确,没办法做出快反应的战舰或ms不适合用在反恐战争上。可是就算战争的型态改变了,人的感性却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改变的。也有将之充作担保国家威信的战力,这种想法。”
“担保威信……”
“有如高墙展开的大舰队、一骑当千的强力ms部队。在情报战或特殊部队成为重要任务的同时,这些对人们心理所造成的影响也不可轻视。肉眼所能看到的力量才能令人生畏,并抑止第二个吉翁生。”
“也就是说,用担保联邦威信的高墙包围着星球。用没有对话也不会让步,上面只写着‘服从我’的高墙。”
忍住差一点想要点头肯定的冲动,罗南用稍微眯起的眼神看向凯。他感觉到一股这下中计了的苦涩体会。凯再次叠起双腿,“我今天要来这儿之前,简单地调查了一下议员您的经历。”他说着。